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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2 / 2)

倒是之前懒散日子,如今想来却是百分千分的好。

他一句话便推翻我所有,桑问才是小白,以为我易容,以为我冒充。他记得自己是螭吻,会做纨绔世子,却不记得如何为神。没有法力,遑论仙术,他记得夜兮白的长相,却不记得他的名姓,与白二臭味相投,白二离去却也不大心伤。

不是受了伤,而是失了心罢。

“我是小白,我才是夜兮白。”

“来人,把他扔出去!”

不大假的谎言被戳穿,他更在乎自己愤怒,并不问我为何。

“楼熙。”

“来人!”

一语抹杀,连之前要问我真的桑问在何处又忘记。

唔,瞧他这坏记性。

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麻溜进来将我双臂夹起,迅速拉出厢房。

我回头看一眼,楼熙眼神尖锐讽刺又嘲弄,这一刻他又成了与生俱来很是优越的二世子。

东陶先生不发一言,眼中满是正义耿直。

脚下白当咬着我裤腿“呜呜”叫着,不知发生何事,小厮大抵不太敢得罪它,用腿肚子轻轻将它挪了开,附近有个羊奶碗,白当立即抛了我这爹,欢呼雀跃舔碗去了。这白眼儿狼。

小厮则脚下生风,十分卖力将我一路拖出别院,做个垃圾一般丢出了院门。

适时我身上只三件不大厚实的绒衫,双腿疼得厉害,枯坐在地上见漫天日头晴朗,还未开春,周遭便也冷得很。

像足了一个衣着金贵的要饭乞丐。

本兰草以自身半盏金贵心头血换来的一月,本来便风寒腿疼浪费数日,现今瞧来,才得寸许温存,余下的日子便眼瞅着要通通浪费完了。

第55章 玉面先生

别院虽地处偏郊,外头却也少不得几个平头百姓来来往往,甚而也有个别人驻足停下,瞧我这么个衣着金贵细致的软腿活把戏。

我本打算改头换面易了容换下现今这般脸面,以致不被人瞧了好戏去,毕竟真容难得露一回,我委实不大想遭人奚落。可刚伸手至脑后枕骨,却又心灰意懒落下。

我在院门外台阶上枯坐了半日,天也自早间的浩瀚朗日转而变作灰压压,顷刻间落起雪来,雪子噗噗有声,不过片刻,又化作鹅毛大片扬扬洒洒。

衬得本兰草心中回忆如昨。

往来行人驻足观摩的少了几许,只是碎碎闲话声不见止住。

“这处庄园似乎是州里那位世子贵人所居诶,今日怎生扔了个如此标志的人物出来?瞧这模样倒是像极了腿遭打断了么。”

我抖抖肩上雪花,此处却是是世子贵人所居,今日他也着实差人将小爷扔了出来。

“若是腿打断了,那当是勾引世子未成?哎,倒可惜了这么个青葱样貌,若是让老子来……定然……”

那人说完搓着手就要上前来,我心中叹一声好淫心,依旧懒着身子一动不动,其实是想动也动不起来。

结果旁边与其相貌一般猥琐的另一人将之拉住,“还是莫这样,指不定是州中哪个倌儿楼里的小角儿,这样的人上了,还说不得是什么病。”

两人面朝我淫笑猥琐一阵,这才又冒雪离了别院门前。

周遭冷冷清清,我挪了地靠在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边,只想等腿上痛觉早些平缓下来好起身走人,却一直未圆我心意。

比了个自以为甚美妙的兰花指,我尖着嗓子念起细细唱词,“匆匆的弃宫闱珠泪洒,叹清清冷冷半张銮驾。望成都,直在天一涯。”

渐行来渐远京华,五六搭剩水残山,两三间空舍崩瓦。

我并不知这折《埋玉》里唱的那妃子是个甚么心情遭遇,不过显见我如今与她也差不太多。

身后骤然响起门扉吱呀声,有人缓慢拍掌,“精彩精彩,无论身段长相还是这唱词,都十分易得成名,可惜可惜。”

我折过身瞧,膝盖下疼痛加剧,十分无力,却好死不死的是方才在楼熙面前戳穿我的东陶先生。

我透过大雪瞧他细致眉眼,才发觉这原来也是个十分会打扮的美男子,虽则年纪偏大。

雪中的东陶先生灰衫隐有暗色同底流纹,精致内敛,并非我初见大略扫过时以为的朴素。长睫斜刺入鬓,代表不常皱眉,极少有不顺心之事。眼角唇边没有笑纹,平日生活十分克制。唇薄而秀气,显见薄情寡幸。

然后总和起来,他是位耐看的美人。

东陶先生撑了把伞,却只罩着自己头上雪花,蹲下身来静静看我身上披雪,“怎么不唱了?”

“我并非戏子,何况,也委实不大喜欢你这一类。”我耷拉着眼皮打哈哈,尽力克制膝盖下七分钻心疼痛,面不改色同他皮笑肉不笑。

东陶也不恼,见我满身银白,悠哉道,“若是再冻下去,说不得便会冻死在此罢。在下倒是很想知道明日二世子出门,陡然瞧见这门前一具面容扭曲的冻尸,会作何感想。”

“还能做甚感想?不就是吩咐个小厮再将这冻尸扔远点儿么?”我软软接话,眼前有些模糊,倒也并非冷,而是实实在在的疼。

东陶又伸出一只手,抚上我一条垂搭无力的腿,轻轻道,“那可不一定。呵,想不到忘川谷谷主一别十余载,不止相貌,连骨骼也如此年轻。”

我十分疑惑瞧着他,不想东陶收回手去,自衣襟里掏出一枚细细尖尖的物事,可不正是他从我穴位中取出的那枚银针么。

“忘川谷主,玉面先生,不知在下是否猜中?嗯?”

他末尾音拖得十分悠长,并非疑问,而是陈述。的确,我多年不回忘川谷,连这名字也早已不大记得利索。

“多年前在下与谷主曾有一面之缘,可叹谷主记性似乎不大好,早已忘记。”

东陶又扳过我拧在一起的手,轻轻抚上那道横亘整只手掌的断纹,“天机神算果真没有说错,忘川谷主乃是早夭手相。”

我乜斜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东陶抬起头,语气十分清浅,“当年我去忘川谷求过一张面皮。”

“哦?”

“为一个毁了容的人而求,后来他得了那面皮,却横祸陡生。”

唔,我当初为了避劫而换过的无数面皮。却原来懒散下来就着卖掉也能让人陡生横祸。

难不成是替我受劫?

心中不由沉重下来,面前东陶依旧不疾不徐,“当时天机先生也曾为那人卜过一卦,乃是长寿命安,富贵之相。”

“这不是很好?”

“而他后来毁容,戴上谷主手制面皮后,却意外横死。”

“关我何事?”

“后来在下恰遇天机先生,以他命相逼,他才透漏与我半星玄机,原来天机先生曾与你说过,易容避劫。”

这江湖骗子,还天机不可泄露,这命一在他人手里,就立马蔫了菜。

我口中说出却是,“呸!江湖骗子!还玄机,玄机早他姥姥的成仙了,会是他那副赖模赖样儿?”

东陶见我始终不曾承认,还是笑笑,“在下只是好奇,为何我那好友原是长寿命相,却惨遭横祸。而玉面先生你,明明是早夭之兆,却依旧活蹦乱跳。”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小人行正坐直,故而坦荡荡,君子要猥琐遮起面来,便只得长戚戚。”

东陶轻笑一声,“如此么?那便让在下来试试。在下追了先生数年,近日才得君行踪。所以,好赖先生也随我走一趟。”

他扔开手中伞,一把将我横抱而起。

我堂堂一名七尺男儿,虽则瘦弱了些,被人如此搂抱,又非闺房逗趣,着实不大好看。

东陶看我的眼神里有磨刀霍霍,分明他为刀俎,我为鱼肉。

膝盖下疼得麻木,是冬寒在提醒我还活着。

第56章 饕餮

东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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