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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千思万绪理还乱(1 / 2)

又一次的不欢而散。

林湘起身离去,门扉闭合,屋内恢复了静寂,林沅没有阖眼,仍在脑中回想她方才的种种情状。

若真的全然信那个人,怎么不再分寸不让地同他争论,反而拂袖走了呢?

什么信赖……纸一样薄的东西。

清楚林湘对镜而照时的神情不属一定同俞鹤汀和那个“连瑛”有关,凤眸乌沉,牵开嘴角,林沅面皮上扯出个笑来,不过顷刻便消隐得无踪无迹。

轻易便可朝念夕改,几个小时前还做出一派信誓旦旦的模样,林湘——她也不过是这种人。

和世上其他人没半点区别。

和世上其他人没半点区别的林湘正在思考该怎么做中饭。

正是午后,她问过了在屋外捣鼓药箱的薛一针,对方还没吃饭。

厨房里刚劈好的柴整整齐齐码了一摞,菜却找不到几根。凝视了两秒钟那小半颗被她翻出的白菜,最后,林湘决定,还是去饭馆子里买点儿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请来给林沅治伤的薛一针不走,元宵抓好了药也会再回来,不能让客人们只吃这个。

向薛一针打过招呼,林湘出了门,没走多远,便遇到了回程路上的元宵。

几乎是等他小跑着奔到眼前,林湘才注意到了来人是谁。几步远,元宵慢下步子继续走向她,发尾的摇晃还没有停歇,他的眉眼却已经生动了起来,嘴角朝她咧出了笑。

举高手臂,他晃晃右手拎着的一只肥鸡,然后把左臂臂弯上挎着的竹篮也展示给林湘看。竹篮里满满当当,除了装了几只药包,竟还有不少菜蔬。在厨房里做过一顿疙瘩,显然,元宵早就考虑到了他们接下来的伙食问题。

“我、我正打算去买饭。”林湘被他亮晶晶的眼睛晃到了,便低了头只盯着那只竹篮看,假装没看见对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

“刚刚在厨房怎么也没寻到菜篮,你、你拿去啦。”她说废话。

有了菜,承他特意买菜的这份心意,两人一起回住处去。

不过几百米的一段路,林湘几次试图加快脚步和他拉开八丈远,然而,元宵完全不是她能拉开距离的人物,无论步速怎样,背后那人的脚步声好像都是同样的高低和缓急。

暗暗叹气,摆烂不去想邻里间今后会传播的坏流言,林湘放弃了她的无用功。

还是等抽空和元宵说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的机会并不好找。

就因为左手那两道小小的伤,元宵不肯让她来做饭,没法子,两人搭伙烧完了午饭,并着薛一针一起在西厢那张八仙桌前落座。还没吃完,院门又被人敲响了。

“我去看看。”

扬高声音令躺在里间的林沅也听到,林湘起身去开门。瞪一眼跟上的元宵让他老实藏好不许露头,拔出短刀,她走到院门口,问:“是谁在外面?”

“是我,小湘,我来看看你。”门外是刘闲山的声音。

松了半口气,林湘从门缝里往外望,看打扮长相的确是刘老。

想着褚长风那张不知什么东西制成的面具,她仍悬着半颗心没放下,却并不表露,只把刀插回鞘内贴身藏好,然后如常打开门。

“刘老,你怎么来啦?”

“你昨日不打声招呼就悄悄走了,小澜又嘴上不把门,说书一样,谈你和那个李老板生了过节。今日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你,你说,我能不来看看么?”刘闲山拉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儿:“脸上都是好的,身上呢,伤着没有?你和人家李老板有什么过节呢?今日怎么不来?”

刘老和平时一样絮叨叨的关心她,神态语气里都透着焦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应该是本人吧?林湘没看出一丁点儿不妥。

可是,她用余光偷瞄停在门前的马车。马儿毛如雪锻、高大健壮,连车身看着也十足的华贵气派,这样的车马,不是刘老平日出行会租用的。

“我骂了她一句。”

李老板大概就是监视她的人。自己好像在纸上骂那人“傻逼”来着,小声含混掉自己的错处,林湘把左手缩在衣袖里,张开胳膊转了一圈儿,“您看,我好好的,哪儿都没事儿。就是今天家里有客…就是元宵在啦——我昨天带他去看过你的。正好家里没菜,他出门买菜耽误了时间,这会儿我们刚吃上午饭,所以没去陪您排戏。”

“元宵在?你也不小了,是到了该定下来的年纪,只是,小湘,你们的婚事不再想想么?事缓则圆,嫁娶之事万不可感情用事。”想起昨天那个孩子,刘闲山皱了眉,娶夫到底要娶个知冷热的贴心人,元宵毕竟…不能言语。

若一时冲动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得好?

话里话外,刘老劝阻之意昭彰,浑似她马上就要为一时冲动和元宵结了婚了。另一个当事人就在里院的垂花门边躲着,林湘这会儿也不知说什么合适——她刚从褚长风处得知元宵对她的感情。

正在那里吞吞吐吐闪烁其词,马车里,突然传来一道极动听的男声:

“刘老,您先同小辈叙旧,时辰将至,明月还要往绿云坊去,不便打扰您和这位——”车里的声音顿了顿,似在回忆她的姓名,随后字字吐出,如挽风的轻絮:“这位林七姑娘。”

“等等、明…公子!你先别走——”林湘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眼前的刘老就是本人没错,只是蹭了明月的便车前来,因此才乘着这样气派的马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皙若玉的手指拂开帷幔,窗棂后露出一张她见过的脸,不施粉黛少有珠饰,只受一层隐隐卓卓的雕花套方窗棂装点,却又是另一番令人惊艳的美丽。

“您有事要吩咐吗?请说。”

隔着层窗棂,脸庞的主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依旧是月一样的清冷,却凝神看着,一刻也不曾偏移。

林湘硬着头皮说出口:“家里有其他人在,饭吃到一半,我家里不方便留刘老说话,能不能请您稍刘老一程,送她回去?改日我一定去集秀班向您道谢。”

“…致谢就不必了,小事一桩。”

月一样的目光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林湘不能确定,几乎是明月说完话的同时,帷幔就从他的指端滑落,遮住了明月本就受窗棂遮掩的神情。

……

他不开心听这话,林湘发现了。

可明月掀开车帘那样凝凝地望她,究竟是想从她口中听什么,林湘不清楚。

搀扶劝哄着因为她擅作主张、逃避问题而气呼呼的刘老上车,挥手告别他们,林湘转回身,一进门就看见了影壁后愣愣看她、耳根都闹得通红的元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仓促送走了刘老,她还没来得及向对方解释昨天的误会。

千头万绪,没有一件是理清的。

假装没看到身边直僵僵往前走的元宵,林湘一阵头痛。

林沅的伤势、元宵的想法、刘老的关怀、明月的心情,桩桩件件加在一起,除了快刀斩乱麻,先顾最关键的那个,又该怎么办呢?

没灵感,半天一千八。

先这样,睡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傍晚,元宵刚离开不一会儿,林湘进屋拿被褥——薛一针今日要在这儿留宿,就见床上的林沅双眸紧闭,一副人事不知的昏厥模样。

怀里的棉被差点掉在地上,她喊一声对方的名字确认,林沅并不回应,林湘只好把被褥又放回衣箱上,奔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他今天一直在起烧,脸上涂了脂粉似的,艳得像叁月的桃花,这会儿更是绯红一片,林湘探一把他汗淋淋的额头,烫得可以煮鸡蛋了。

她忙把薛一针请过来。

“没事儿。”薛一针摸完了脉,无比淡定道:“晕了正好。他伤得不轻,又撑了一天不去休息,就是大罗神仙,这会儿也应该闭目养养精神。我先给他扎几针,你拿这个兑了水,守着他隔段时间擦一擦,降了温就好。”

说着,薛一针从随身的药箱里递给她一个大陶瓶。

这陶瓶不久前林湘见过,薛一针处理林沅的伤口时用了另一瓶。里头灌了白酒,不过几个月的工夫,林沅连白酒都琢磨出来了,远比的时间线要早得多。

她渐渐接受了现实与并不能完全对应上的事实。

“好。”点点头,林湘仔细问了兑水的比例和擦洗的注意事项。

里,薛一针是个脾气极古怪的神医,眼中只有医术,旁的什么也不在乎,利禄荣辱都如云烟过眼。大抵正因如此,林沅才连自己最大的秘密也不瞒她,故事里现实中,都是请她治伤。

救下他的尚黎光恐怕也知道了这件事吧?所以,才能和林沅成为命运共同体,绑上林沅的战车做他的幕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思乱想着,调好酒精溶液、替薛一针铺了床,等对方施完了针,林湘不好意思道:“您先等一会儿,忙完了我就去做饭。”

“没那么多讲究,先顾他,热了中午饭就好。”薛一针浑不在意背起药箱,“我出去了,东厢是吧?”

林湘连连点头,引着对方进了东厢。

她其实很不擅长应对做客的长辈,特别是完全没共同语言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又不得不招待。

陪不熟的长辈和照顾病榻上的仇人,也不知哪件差事更辛苦。

坐回床边,看着林沅酡红的病容,林湘认命地拿起湿布替他降温。

额头、脖颈、手心……哪怕林湘尽可能去避他体表的伤口,却仍有躲不开的时候。每当被稀释的白酒蛰疼了伤口,林沅的肌肉就会无意识地抽搐颤抖。

“嘶……”

他唇齿间溢出低吟。

林沅是真的昏了,他若还清醒,绝对会忍着痛一声不吭,装出一副铁打般毫无弱点的模样。

“……不是也知道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握住林沅的指节不让他蜷指,林湘垂睫,用湿布一点点轻轻擦拭他滚烫的、布满擦伤的手心。

手掌痉挛着,传递给她林沅毫无隐藏的、最真实的那份痛苦。

如果他早就这样,自己还会刺下那一刀吗?林湘扣问自己的心,却也明白,这问题其实毫无意义。

林沅不会在仍保有意识的情况下,将自己的脆弱展露给任何人——他对整个世界都毫无信任。

精神分明孤悬于世界之外,却仍有意志和力量做自己要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且目标明晰从不迷惘。谁不向往这样内核强大的人呢?

可是,谁也不喜欢成为他生活的“牺牲品”。

擦拭完一遍,林湘又去探他额头,温度的确降了一些。压下心里纷杂的思绪,她草草给薛一针热好了饭,自己胡乱扒几口,便掐着时间,给林沅做第二遍的物理降温。

然后是第叁遍、第四遍。

这样的工作重复、机械、枯燥,不存在任何需要思考的地方,林湘便放任自己的思绪飞远,想昨天今日的种种,想林沅、想元宵、想柳大夫,想会被她牵涉的所有人。

书店的新契书要找时间交给寻书;柳大夫和刘老那里明天要道歉而且解释清楚,对,除了致谢礼外,还要再重新画给柳大夫的画;答应褚长风的化妆可以拖一拖,这间件事不急;但那个李老板的动向要立刻同林沅谈一谈,她如果查到了自己没跑路会很麻烦;小澜雪芽那儿要送压惊的礼物;明月……

他刚推拒掉天子的恩赏,于情于理,这时候都不该与外女有联系,再等一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就是元宵了。

快速把所有人在脑中过了一遍,为林沅擦拭降温的间隙,林湘拿出袖子里那张纸条,怔怔出神。

[我不嫁人]纸条上这样写。午饭后,元宵把它悄悄塞给了林湘。并非是羞涩之下的掩饰,元宵直望向她,眼中流露的赤诚再明白不过。

他是真心这样想。

绝对是褚长风夸大了吧,哪怕是有好感,旁人对她的情感也绝不到“爱”的程度。元宵如此,柳大夫、明月恐怕亦是如此。

人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哪有那么多心力沉浸于小情小爱呢?

林湘心思飞到请薛一针为元宵看嗓子时,他所手书的那些往事。

一岁时,元宵家中起了大火,他的义母抢在房屋倾塌前救走了他,可他的嗓子还是被烟熏着了,诊治又不及时,最后小问题拖成大问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些破碎嘶哑的噪音。

书中所称的神医,只是医术高明些,并不是真的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仙家法术。

“要是十叁四岁前来找我,兴许我能治。”薛一针直摇头。

[不要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闻言,元宵莞尔,反而握笔写字去宽怀她:[东家,别难过]

他不会说安慰人的漂亮话,那会儿也只能写这样的句子,和眼前的[我不嫁人]一样,直白笨拙,又满是真心。

林湘叹口气。

元宵那儿,她需要再好好想一想,该做什么,才能报答他这几日的维护之恩。

点起蜡烛,林湘继续照顾眼前高烧不退的男人。

待到林沅意识苏醒,已是深夜时分。

林湘强撑着困倦的眼,正倾身给他擦额头,冷不丁腕骨生疼,一阵天旋地转后,她被一股突然的力道带得趔趄,重重砸在了床上。

“你能不能不发疯……”痛得呲牙咧嘴,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有气无力地骂。

搭在她颈上的手指移开了。

“你…离太近。”狗嘴里当然是吐不出道歉来的,耳边,声音低哑的男声已经把锅扣回她头上。

“……大哥,嘶——是我想离你这么近的吗?你人都要烧傻了。”林湘气得想笑,不敢动还在作痛的腕子,她单手撑着,从对方身上爬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湿布就在你脑袋边上,自己顶着吧。”下了床,林湘和他拉开距离。

死洁癖不说,还碰一下就动手,谁能照顾得了这种奇葩。

身后一阵窸窣的布料声,林沅没说话。

右腕疼得厉害,懒得管他到底方不方便动弹,林湘走到桌边,左手提壶倒了杯冷茶自己喝了。

胸前的衣襟上洇了几块暗色,她用指头蘸蘸拿到眼前,是还没干的血液。

……

应该是磕他身上的时候撞到了他的伤。

林湘悄悄瞥一眼床上的身影,离得有些距离,看不大清楚,只知道他木头似的再也不动一下。

所以说,伤人害己是图什么。

出屋洗了茶杯,她重新倒了一杯冷水,递到床边:“喝点儿?”

烧那么久,他嘴唇上全是干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手腕脱臼了?”额头上顶了块湿布,林沅哑着嗓问,眼角的余光扫过她垂落的右袖。

她一直没有用右手。

林湘被他问得一愣,自己也很不确定:“脱臼是什么症状?”

……

蠢。

见她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搞不清楚,林沅直接命令:“手伸出来。”

“哦。”轻重缓急她是分得清的,暂且把茶杯放在床沿,林湘拉高一点衣袖,把右手腕里里外外都展示给他看。

细得伶仃的一截白腕暴露在暖黄的烛光前,关节并未变形,肿胀得也不厉害,只是被箍出了两抹碍眼的淤痕。

稍微攥一下就青成这样,摸着还一把骨头的,除了咯手没一点用。

瘦成这样,肌肉怎么能有爆发力。

收回视线,林沅下了诊断:“手没废,别总呲牙咧嘴的,像猴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湘很想把那杯水全泼他头上。

什么东西。

“我就呲牙,平白无故受了伤喊一下怎么了?王八才忍着疼呢。”

“头抬一下,张嘴。”不想让“王八”本人继续反击,林湘直接把茶杯怼到对方脸上,灌了他满口冷水。也不管那些因她动作粗暴而溢流的水迹,林湘收好杯子,让林沅等着脸上的水分自然蒸发。

“枕头边放了林沅他父亲的簪子,我完璧归赵了。还有一幅当初不长眼画给你的画……那人也不能说是你,性别都不对,你爱烧就烧了吧,我不要了。反正,别在我面前烧就行。”

快刀斩乱麻,林湘把和他的干系全都一次厘清,“我涮了那个你派来监视我的人,说我要离开帝京,结果呢,我压根没走。她今天不发现,明天也会发现这件事,接下来摸到你和薛一针的动向也是顺理成章。你什么时候走?别在我这儿待着。”

“我处理。她没有背叛我的胆量。”林沅道。

“我是问:”林湘加重了咬字,“林沅,你什么时候走?”

望她一眼,林沅唇边勾开一个森森的冷笑:“你以为我是神灯,擦一擦就能轻易实现四个愿望?”

“我只做交易。”

林沅提醒她昨晚谈好的条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静默片刻,林湘妥协了:“要收留你到哪一天为止?”

“放心,比起你,我更不愿意待在这里。”一如既往,林沅言语带刺。

林湘却为他的态度松了口气。

她不想和林沅有相看两厌外的其他可能,林沅能越早走掉,那自然再好不过。

于是,接下来,几人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一段“平静”日子。

直到七日以后,穆城王林沅遇刺“失踪”的第八天,推拒不了,林湘被软磨硬泡着,应下了好不容易跑出府门的林淮和她损友冯文瑜一起去城外秋游的提议。

秋游时其实并没有大事发生。

可是,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湘总会回想起这一天。这日的风,这日的云,这一天的笑声和笑声以外、那些她当时不曾留意的事。

在这一天,未来切切实实地改变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今天会晚点回来。”

吃了早餐,林湘说。

饭桌对面坐着已经能勉强下床的林沅,林沅身后,还立着个不言不语、毫无存在感的阴沉杀手。两人都没有反应,不过,林湘知道,自己讲的话他们在听。

并没有解释的想法,告知完林沅,她起身,端了自己的碗筷离开。

“去做什么?”竹峙跟上来,应该是一个问句,可并没有语气的起伏,竹峙总这样说话。

知道他是在代林沅发问,又舀一瓢井水,林湘开口:“和人去秋游,你要跟着吗?”

竹峙摇头。

除了询问晚回的原因,主上并没有旁的指令。

蹲身在井边洗碗的林七姑娘今日束起了一头青丝,又是窄袖短衫的利落衣装,显得人越发清癯。她鲜少有这样的打扮,显然是为方便出游考量。

“您注意手伤。”没有立即离开,竹峙说。

七小姐是个很脆弱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素白的手腕上,只剩一点淡淡的淤痕,另一只手上呢,刀伤也已好得差不多了。

林湘忍不住瞄一眼对方。

和她不同,竹峙身上有很重的中药味。

他是五日前来的,那时,薛一针还尚未离开。林湘帮衬着给对方换过药,当时,竹峙的伤情只比林沅好上一点儿,直到现在也依然能称得上句重伤患者,可竹峙却告诉她这个基本没受伤的人要“小心伤口”。

在对方心中,她是有多么的弱不禁风。

点点头,林湘心塞地站起来。

她和竹峙之间并没有私人恩怨,故而,临走之前,林湘投桃报李,同样也叮嘱了他一句:“你也好好休息。竹峙,记得及时吃饭。”别只惦记你那个傻逼主子了。

他们今天的早餐还是竹峙去买的,可他到现在还没有吃。

林湘拒绝猜测她是不是被无良作者硬喂了一口男酮。

丫的林沅这厮在两性关系中无论处于什么地位那都相当抽象。

整理好心情,书舍里,林湘等到了林淮她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次寻书并不跟着一起去。自从林湘把转让店面的契书强硬地塞给了她,加之出过失火的事,寻书便格外坐卧难安。不管林湘怎么劝她放宽心态,寻书的精神都一直紧绷着,每日上下班陪星星伴月亮的,就差睡在书舍了,生怕再出一点儿的差错。

这次喊她去秋游便完全喊不动。倒是也待在书舍的元宵,冯文瑜刚吊儿郎当向他发出邀请,他便立即颔首应允了下来。

[我保护你]

元宵私下里塞给了林湘这张纸条。他还没有从几日前的那场荒诞闹剧中走出来,仍像母亲担心孩子一样,时刻牵挂着她的安危。

而没能从那场荒诞闹剧中走出的,何止他一人呢?

城郊木叶萧萧而下,风声许许,天地染金,她们秋游之日,正值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这是林湘穿书以来,第一次离大自然这样近。

从马车上下来,适应了眼前明亮而清新的城郊风光后,她抬起头,任阳光摸遍了她的发顶和脸庞。天色湛蓝,阳光正好,云朵也一个个绵软成团,就像每一个无所事事、舒舒服服的午后。

阳光晒走了心里积压已久的霉斑,呼吸着秋日原野的草木香,她微笑起来。

真好啊,秋天。

“别神游了——七姐!”林淮在前面催促,“我们去找阿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淮今天穿了件绛红色的圆领袍,袍上以金线绣出滚边,在日光下华光璨璨,配着腰间仿古的蹀躞带和顶上的珍珠冠,完全是一位唇红齿白意气风发的贵女,连着急奔向友人的步履都是顾及仪态的趋步。

她还是这么在意自己的女郎形象。

眉眼弯弯应声,喊上元宵,林湘和他一起快跑几步追上了林淮。几人并肩走在路上,听林淮讲她往年秋游时的种种趣闻。

林淮总有许多有意思的趣事,好像她生活的一点一滴都那么值得铭记。

林湘听她细数了一大堆诸如“喝酒野炊赛马钓鱼打兔子摘红叶逛庄子的”活动安排,充分认识到了,二世祖们的生活到底有多多彩多姿。

没走多远,冯文瑜骑着马哒哒哒奔过来了,身后掀起一大片土路上的灰。

林湘好同情她身后吃土上班的侍卫们。

“看红叶去?”利落地在她们面前勒缰停马,冯文瑜发出邀请。

于是乎,片刻以后,林湘坐在了冯文瑜的马背上。

……

被不熟的人环抱着坐在活体动物背上,林湘浑身僵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救命啊马会动。

“林七姐大可以放松些,”冯文瑜却心情很好的样子,自夸道:“礼乐射御书数,六艺里旁的不成,骑马我却在行极了,这点阿淮可远远不及我。”

冯文瑜刚刚的近距离刹停技术的确很卓越。富二代擅长飙车,这很符合刻板印象。

别扭里作乐想出个段子,林湘也不能和冯文瑜分享,只好同她聊些正经的话题。“我知道。如果不是你的骑术更好,林淮是不会让你带着我的,她很相信你。”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

冯文瑜虽然心思活人又蔫坏,但的确是林淮重要的朋友。

半晌也没等来冯文瑜的回话,没想明白自己的话到底难接在哪儿了,林湘干脆摆烂:

“说实话,我……不习惯和不熟的人离这么近。我们接下来不说话可以吗?”

她是个不合格的大人。

宁愿和林淮一起在马背上颠得想吐,也不想在这里纠结和冯文瑜说什么好。

“我说林七姐诶,”并没有为她的坦白甩脸色,冯文瑜仍是平日里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混不吝样,“您都把‘我俩不熟’这层意思挑到明面上讲了,我还能不同意你不说话吗?”

“不过——”拉长了语调,冯文瑜无赖地问她:“多远算近呢?这样么?还是这样?这么近林七姐你习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冯文瑜故意搂紧了她的腰,嘻嘻笑着把下巴搭在了她肩膀上。

好恶趣味。

多少年没被别人贴这么紧抱过了,万分不适应,林湘试着掰开搂在她腰上的手,有一点点心累:“说话不骑马,骑马别说话。”

她不打算接冯文瑜的话茬。

真顺着对方走,冯文瑜不知要闹什么违反交规的鬼点子。

“看来,林七姐真的很讨厌我啊。”耳畔传来故意装可怜的失落低语声。腰上的手臂不动如山,不仅没被她掰开,甚至收得更紧了些。

有点疼又没那么疼,林湘蹙眉,没有发出声音。

比起故意卖可怜的冯文瑜,谁来可怜她一下啊。

作为武将之女,冯文瑜力气真的好大。

“看左边。”

冯文瑜在她耳边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方马骑得太快,马背上颠来颠去地令人眼晕,林湘一直没往两边看。这会儿,不知冯文瑜又心血来潮想干什么,她敷衍性地瞥一眼左侧。

左边,元宵单骑着一匹枣红马,竟然挤到了侍卫们的前面,紧紧跟在落后她们半个马身的位置。

认识那么久,光看他那张脸,林湘就知道元宵又在分心了。看表情,他分出四分之一注意力看路都算多了,恐怕是一直在关注她们的动向。

也不掰腰上的手了,林湘忙瞪他一眼,用手指元宵前方让他专心看路。

这世界没有交规就能不守交通规则了吗?

绝对不可以。

“宋元宵胯下那匹马很寻常,却能跟我们这么紧,我想,他的骑术大概比我还要好。林七姐——”

冯文瑜在她耳边小声揶揄:“你若着实不喜我离你如此之近,到他马背上去如何?同样很安全。朝夕相对了数月,林七姐总不至于和他也不熟悉吧?”

“我想宋元宵一定很乐意与你同乘一骑。”

“你话太密了。”眉毛都不动一下,林湘不搭理她。

冯文瑜为人轻浮,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扯两性关系,林湘都有经验了,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不应对,冯文瑜一会儿就会觉得无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一路相安无事到了山涧。

清秋时节,浅浅的溪水在山石间蜿蜒,低矮的落差处如绸似练,而顺溪水源流的方向望去,深红浅黄、错落有致的山林真真明灿如霞,直让游人欲醉。

颠簸那么久,值了。

右指空勾了勾,林湘遗憾自己没带上绘画工具。

“像画一样吧?落岚山这里的秋景最美啦。”林淮得意洋洋地招呼大部队往前走,说:“咱们先去林子里摘红叶!”

今年,京里附庸风雅的女郎们间流行取材天然的牙黎,林淮早就惦念着,要取下落岚山秋日最美的那一叶。

林湘自然愿意顺她的意,冯文瑜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一大群人便说笑着奔到了林子里。既是赏景,也是祸害花花……不对,祸害草草木木。

瞥到远方力有不逮处被侍卫们拽弯垂落的枝条,林湘嘴角一抽,默默替那颗老树祷告。

呃……修剪过的树木明年会长得更快…吧?

一个上午,就在低头捡拾红叶、彼此分享说笑的悠闲中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并没有发生什么极有意义的、特别的事,但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看着别人发自内心的笑脸,哪怕研究的只是哪片叶子的颜色叶脉和形状更加漂亮、哪几棵树长得奇奇怪怪千姿百态、哪里的草丛间又有兔子蹿得飞快,都令人无比的惬意与开怀。

笑着收下了元宵在两片之间纠结许久全捧给她的两片标准枫叶,林湘也分享给他一个特别的——叶片上黄黄的轮廓很像一只大狗。

“很可爱对不对?”她向元宵形容这只仅存在于她想象当中的叶子狗,得到对方好认真地重重点头。

对叶子狗实在爱不释手,元宵甚至连将它交给冯文瑜的侍卫暂时保管都不舍得。

午餐是在溪边吃的。

除了事先备好的食材和刚猎的野兔,侍卫还束起裤脚下河扎了鱼吃,林湘从没扎过鱼,也心痒痒地下河尝试,无奈她和林淮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衣服被溅起的水花濡湿了小半,也没扎起哪怕一条鱼来。

倒是冯文瑜和元宵他们两个,一扎一个准,下手就没空过。

“马骑得好,又会扎鱼,宋小哥真是须眉不让巾帼。”眼见元宵又叉中一条肥鱼,林淮在岸上感叹,林湘也盯着他目不转睛地啪啪啪鼓掌。

例不虚发超帅的好吗。

捏着叉鱼棒,手足无措站在溪水里,元宵一时被她看红了耳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午饭毕,山风徐徐地吹,左右闲来无事,几人便顺着溪流的方向散步消食。

两个好朋友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了她身上。冯文瑜笑话她在马背上的僵硬表现,话题又转了几转,林湘默默听着,稀里糊涂的,接下来的安排就成了教她骑马。

虽然,林湘对什么女郎居家旅行必备小技巧的说辞不感冒,但是,谁能拒绝林淮亮闪闪的眼睛和对方来年一同骑马踏青的邀请呢?

至少,林湘不能。

等冬去春回,天气暖和了,继游秋以后,还能有机会和叁两好友相聚,一起来春打马、闲聊嬉闹,这不是件足以铭记于心田的人生幸事吗?

她微笑着,乌黑的眸像此刻的风,柔软轻盈。

很久没写这样轻松愉快的剧情了,真好,朋友送我一只珍珠鸟胡言乱语。

顺便,ilem的歌:《来春打马》分享给大家,我很喜欢这种活一天是一天的生活态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安静咀嚼糖块的马儿模样格外温驯,甚至开心地竖起了两只耳朵。没忍住,林湘小心翼翼抚摸它雪白而温热的脑门。

呼噜呼噜毛,嘿嘿。

一块糖吃完了,马儿打了个响鼻,亲昵地低头蹭她的手,想舔舐她指头上的甜味。受不了它这样撒娇,林湘扭头问冯文瑜:“我可以再喂一块吗?”她对该如何喂养动物毫无概念,生怕这只马像狗吃巧克力一样会死。

冯文瑜早从腰间荷包里捏出了两个糖块,闻言立马抛一块给她。这个武将家出生的纨绔女儿凑近,伸手顺着马儿的鬃毛,将另一只手掌心的糖块放在马唇边,毫不嫌弃地任它舔舐自己的手掌。

“吃了吧,点絮,只吃这三块。”冯文瑜同马匹说话,声线低低的,一点也不轻浮。

难得见她这样,林湘心里啧啧称奇,结果没一会儿,她又因为不肯把荷包里的分糖块分给林淮,两个人闹起来了。你说她小气她说你不长记性的。

超级孩子气。

吵吵嚷嚷闹了一阵后,完成了投喂增加好感度的步骤,她们终于记起了要教林湘骑马的事,催促她爬上点絮的背。

“人站在马的左边,像这样,左脚踩上马镫,再一抬右腿,人就上去啦。下也是从左边下。”林淮抢着在一旁做示范,上下马的动作潇洒极了,几乎是一眨眼就完成了两次闪现。

说的就像把大象塞进冰箱里一样简单。林湘从善如流站在了点絮的左边,然后……不由凝望着比她腰还高一点儿的马镫发呆。

点絮是匹高大温驯的枣红马,通身的毛发水滑红亮,只有额头上生着一小块的白斑,大概是因此才有了点絮之名。漂亮、温驯,这都很好,可是,它未免也太高大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湘转望向冯文瑜的目光里充满深深的自我怀疑。

“阿淮教得不好对吧?果然还是需要我来当夫子!”冯文瑜夸张地一锤手心,做恍然大悟状,完全无视掉了她眼底的求救信息。

“左脚踩在马镫三分一的位置,对,林七姐,可以抓着马鬃还有马鞍,然后腰使力,抬脚——小心别用脚尖扒拉马背——”冯文瑜搭手推了她一把,自得道:“看,有本夫子指导,这不就上来了嘛。”

“不过呢,七姐竟然连骑马都要人扶一把,腰力也太差劲了。为日后考虑,该练练腰了呢。”话锋一转,冯文瑜低声和她闲聊,刻意将“日后”两个字咬得不轻不重的搞擦边,还看了看前头牵缰的元宵。

指出来吧,倒显得是她想法龌龊。

“你少说废话!”

狠狠瞪她,林湘拳头硬了。

丫的今天冯文瑜简直没完没了。她下次绝对绝对不让元宵在这家伙面前待了。

“行行行,我不说这些了——”目光飘到她涨红了的脸颊上,冯文瑜眯起细长的眼睛举手投降。

关系真的很好呢,她和宋元宵。

两脚踏在铁质的马镫上,脚掌悬空离地的滋味并不好受,看出了她的僵硬,并没有一上来就教她该如何骑马,冯文瑜让她先适应坐在马背上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背挺得太僵了,腿也是,紧绷得厉害,先放松下来,骑在马背上吹吹风就好。”

“先坐在马上走一阵吧,我来为七姐你‘执鞭坠镫’怎么样?”冯文瑜作势要去接元宵手里的缰绳,却被元宵直接避开了,不肯放手给她。

没有计较他无礼的举动,冯文瑜笑着,看那个口不能言的高大男工牵着马,陪他的东家和阿淮一起走远。

秋日的午后温暖宜人。

基于那三块糖提升的好感度,点絮全程沉静极了。挺胸抬头坐在马背上,适应了马匹四蹄摆动时的小小颠簸,林湘找到了一点骑马的乐趣。

马背上的视野真的很好。

风亲吻着她飘起的发梢,挠在脸上,激起很轻微的痒意。元宵在前面牵着马缰,步履并不很快,因此马也只能委委屈屈地跟着他用大长腿迈出一串串的小碎步。林湘莞尔,含笑看着百无聊赖的林淮以她的马为圆心做圆周运动,打着圈的骑马小跑。

当我的坐骑真是委屈你了。

她摸摸点絮低垂的脖颈。

适应了在马背上的感觉后,冯文瑜和林淮开始针对骑术技巧对她指指点点。

冯文瑜的教学言简意赅,林淮嘛,也起到了气氛组的作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通手忙脚乱、出尽洋相的试驾以后,林湘总算能骑着马慢慢让它散步。

“怎么样?”向下勒缰止住了马匹,稳当当停在林淮她们面前,林湘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望向她们的眼睛晶亮亮的。

一会儿工夫,自己就学会了骑走马诶。

“林七姐很有天赋。”冯文瑜笑。

“阿瑜家的马太难骑了,下次七姐还和我们一起出来吧?我带家里的马来。骑马要学很久,是一项慢功夫,阿瑜家的马跑起来可疯了,不太适合新手。”林淮说。

她的话不是夸张之语。

日哦冯文瑜家的马是真不适合新手骑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

几人骑在马上往来时路走,因为她不太会骑,一群人便慢悠悠赏赏风景聊聊闲话。点絮一开始还好好的,踩到一块小凹坑后,突然发疯似的开始狂奔。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林湘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颠得身体东摇西摆。连惶恐和害怕也来不及,死死攥住手里的缰绳,她双腿夹住马腹,努力保持平衡。

摔下去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马蹄飞速交替踏地的声音轰响,伴着它的嘶鸣与呼啸风声,鼓噪在心跳中。

“七姐——”身后似乎有惊慌失措的叫喊此起彼伏,林湘顾不得去看,她甚至不清楚那是不是她生死一线时的错觉。此时此刻,她只能跟随着马匹上下起伏,如被北风卷折的野草。

脚下一空,点絮的疯驰之下,马镫也从她靴底滑走。

生命里从未有过这般剧烈的晃动与风声——

“七姐!”

眼见林湘的马突然受惊狂奔而去,林淮连忙扬鞭催马追赶向前。可冯文瑜身边的都是千里挑一的神骏,她纵然懂些骑术,一时半刻哪能追得上一匹惊马呢。

“林七姐——”冯文瑜本就行在众人的最前列,占了先机一马当先,此刻急急驾驭着爱骑电光向点絮的方向疾跃:“你抓紧缰绳!千万不能松手!”

“林——”眼看林湘在颠簸中踩空了一只脚的马镫,身躯若风中残烛,顷刻间便要坠落,冯文瑜声线骤然尖细起来。她离林湘还有数丈之远——怕对方真从惊马上摔落,当下便催动马匹更快一分。

有人超过了她。

“林七姐!”知道那人口不能言,她立刻大声叫嚷,“元宵在你后面!快松开左脚的马镫!!”

元…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松开了那个早踩不住的脚镫,前俯后仰的颠簸中,林湘似乎看到了另一匹枣红马上、那个朝她狂奔而来的身影。

元宵。

五丈、三丈,一丈……

拔出随身携带的那柄短刀,双脚离开马镫,元宵猛地提气腾身踏在马背上,在奔驰中的枣红马上借力趁身,跃到半空中后,他向前一翻,手中的短刀插在了惊马的后臀上,而他也得以在飞驰的惊马上找到固定点,触到了那个他差点又失去了的人。

他的东家。

松开扎进马身的短刀,在它吃痛跃蹄的同时,元宵伸臂把东家紧紧捞在怀里,当机立断旋身卸力滚下马去。

脑袋被对方摁在怀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她被元宵牢牢抱着,只能在翻滚的重力中感知到天地在不停地旋转。可林湘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拼命睁眼想看清一切的一切。

他们大概是滚在了草坡上。草叶和泥土的味道清晰地萦在鼻尖,而比泥土和草叶气息更近的,是元宵身上的衣料被皂洗后的干净香气。

一如那日她杀林沅不成、在他怀中崩溃大哭时闻到的皂角香。廉价,却又无比温暖和安全。

是元宵的味道。

林湘闭上了眼,等天旋地转的感觉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切结束后,他们从草地上爬起来。两手搭在东家肩上,元宵不停地“啊啊”着,上下打量她有没有受伤的痕迹。

“元宵,你有没有事?摔伤了没?”林湘也发问,同样盯着他上看下看。

两人一起摇头,望着对方笑了。

方才一系列的事故中,束发的带子早不知飞哪里去了,披散着头发,松垮了衣衫,模样狼狈、心跳未缓的林湘笑得毫无阴霾,毫无后怕之色:“谢谢你及时救我呀,刚刚好刺激!”

这是她从来、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她没有被吓到。

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元宵放下了心,没有比划手势,他只是盯着东家比红叶还要明媚灿烂的笑颜不肯眨眼。

真好。惊马了,东家活下来了还很勇敢,东家好。

手还搭在她肩膀上不想收回去,元宵为这个还能对他笑、对他说话的东家,由衷地露出了一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幸福笑容。

“我说,两位——”一道倦意浓重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相视而笑,那人出言抱怨,“在你们眼前不去注意的角落,有一个受害者正活着。”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猛退了一步,林湘回首。落岚山八月末的时节,深红浅黄的动人秋色中,随风缱绻的若雪飞纸里,那一刹那,林湘只注意到了草地上懒散散坐起的那人,和他那双漂亮的绿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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