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无语。
雨渐渐大起来,他见我仍没有走的意思,竟也站在一旁,并不离开。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到我肩上,可是他并不知道,这微弱的温暖之于我,犹如一滴水之于熊熊大火,是那样的徒劳。
我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脑中无比澄明清澈,复仇的念头像爆发的洪水一样迅速淹没了自己。我理了理头发,用衣袖擦干净脸,昂首阔步地朝漪兰殿走去,宫婢们正自不解,我已发号施令:“侍候本宫更衣。”
“是。”从未见我露过架子的宫婢诚惶诚恐地走过来,有人赶着来搀扶我,有人忙着准备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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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面上漂满玫瑰,我嗅着这怡人的馨香,只想忘却世间种种的烦恼。轻轻闭上眼,看见的,却是一幕幕死亡的画面。南宫锐,御熙风,御明霞……那些脸交错地在脑中重叠,眩晕而迷乱,有时候我看到南宫锐温润如玉的微笑;有时候我看到御熙风凄苦地望着我,问我:桃夭,为什么你的心里没有我;有时候我看到御明霞晓荷清露般动人的容颜,她被火吞噬着,她在挣扎;有时候我看到梦中我一直认为是娘亲的那个女子声声唤我:桃夭,桃夭,桃夭……
娘,桃夭好累,你带桃夭走,离开这里,可以吗?我伸出手,那女子的影象跟着也散去了。
“我们成亲吧。”
风和日丽,杨柳吐蕊,南宫锐站在我的面前,轻柔的吻花瓣一样落下来。
那是去年吧?我十六岁时的暮春。我略微惊怔,眼角眉梢难掩喜悦,我闻到周围春暖花开的味道。
“天地为证,日月为媒,我南宫锐愿娶桃夭为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誓言,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原是这样的苍白无力。
“桃夭,我想娶你。”清朗的月光下,御熙风醉意朦胧,说话的语气却毫不含糊,晶亮的眸子看得我心内狂跳。
如果没有南宫锐在先,我想,这样的男子,我亦是拒绝不了的。
身体忽冷忽热,一时如近火炉,一时如临冰窖,我挣扎着,煎熬着,想睁开眼睛,却是那样难。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两个男子断断续续的对话,熟悉而又陌生,切近而又遥远。
“……嫂子这是怎么了?”
“……宫婢说……洗澡的时候昏倒……她在发烧……”
昏倒?发烧?我究竟在哪里?我猛然睁眼,面前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他的身形魁梧,脸部线条硬朗,我似乎见过他……
“明霞,你醒了?”那声音似很是惊喜。
来不及回答他,我眼一闭,又一次跌入到了昏睡中。
清河镇上,小小的木盆在河面上漂流着,漂流着,独身多年的谢木匠弯腰洗脸的时候发现了它,他折了一段树枝,将近岸的木盆攫过来。
那木盆中放着一个大约半岁的婴儿。那婴儿肤光胜雪,气度高华,他认定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给她取名桃夭,却不让她随自己的姓。
……
“木头,原来你是女孩子!”洛掌柜惊讶得眼珠子几乎掉出来。
“我其实叫桃夭。”我垂下头,不知所措。
……
“桃夭,宋老爷可是全京城的首富,嫁了他,你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
“抓住她,抓住她!”
……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我思维有些淆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整个人似被悬空起来,悠悠地漂着,毫无着落。周围不断地有走路声,说话声,我想看清楚那些是什么,却总是无法睁开眼。
朦胧中,我猛然间看到南宫锐向我走近。他脸上的笑,随着他的走近渐渐清晰,那笑容,柔和得像春日里和煦的暖风,温暖得像久雨后明媚的阳光。
“桃夭,我娘想见你,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他开口,声音美妙得宛若天籁。他朝我伸出纤长的手指。
“好。”我欣然答允,将手递给他。这是第一次,我握住了他的手。可是,为什么他的手那样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对于南宫锐的娘亲,我充满了好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能生养出这样卓尔不群的男子。
“桃夭,不要去。”有声音从背后响起,是御熙风,他将我一拉,我便与南宫锐分开了。
我正自疑虑,忽觉整个人似乎是被一种奇异的力量一推,脑子里瞬间清澄明净,我缓慢却毫不费力地睁开了双眸。
第八章 情敌
床边,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他好像是……
“南宫锐!”我喊出声,以最快的速度从床上坐起,伸出双手紧紧拥抱着他。
他还活着,他没有死,我一定还在梦里,这不是真的。
“大嫂,你总算醒了。”面前的男子推开我,“你一病至今,大哥几乎不眠不休。”
听到“大嫂”这个称呼,我的心从天堂跌入地狱。这不是做梦,这一次,我是彻底醒了,他是沐晨桀,他不是南宫锐。
“大哥,大嫂醒了!”沐晨桀站起来,向着门外的方向喊。
紧接着,有宫婢,内侍,御医,轮番走进来,一时人影幢幢,我一直不喜 欢'炫。书。网'热闹,对于这样的场景还有几分无所适从。在那些人之后,我看到一个穿着金色袍子的男子大步踏进来,我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是北堂昊,我发现他似乎消瘦了许多,原本方方的下巴变得又尖又瘦。
“明霞,你总算醒了!”他来到床边,执起我的一只手。
我动了动*,却发现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有宫女递了一杯水过来,北堂昊伸手接过,一手扶起我,一面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水,凑至我的唇边。
“喝点水。”他说话的声音小了好几度,生怕吵到我。
我接过水,迫不及待地一口灌下,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皇上……”那声音沙哑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高烧不退,昏迷了整整七天。”他疼惜地望着我。
“七天?”我骇然。难怪我会觉得梦靥如此漫长,原来竟进行了整整七天。
“让开,我要进来!”尖而媚的女子声音骤然传来,我看到北堂昊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大概,她就是那个传闻中在那个北堂昊尚未发迹时就情愿无名无份跟在他身边的女子。北堂昊当上了皇帝之后,竟没有封她为后,据北堂昊的许诺,这皇后之位是留着给我的,想来,她的心里也一定是极不好受的。
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女子?我正忖度着,那女子已前呼后拥地进来了,她大约二十三四岁光景,大红宫装,满头簪金点翠,嘴角一颗鲜红泪痣为整张脸更添媚色。我生平所见女子,论雍容华贵,首推梅淑妃;论明艳殊丽,当属御明霞;而我自己,被南宫名冠以清水芙蓉之说,但这女子之容色气质,与我们几人皆是不同,她那入骨的妖媚使我想到另一类人。
我正思量着怎么称呼她比较好,她已径自来到床沿,未语先笑:“天下竟有妹妹这样的美人,我若不见到还只不相信!怪不得皇上为了妹妹七天七夜不思茶饭,我若是个男子,只怕早把妹妹抢了。”
“姐姐说笑了,”我咀嚼着她话中的意思,不知是讥讽多一些还是赞美多一些,出于礼貌,我回应道,“如今妹妹一副病容,不知道丑成什么样子呢,哪能与姐姐天仙下凡的容貌相比。”
“就是病西施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