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干吗的。
你问我,我是中央电视台职员呀,我在这儿上班呀,我可没时间陪你瞎侃了。
我打第三个电话。
我找我的朋友崔永元。
他不在这儿。
你告诉我他的电话好吗?
你是谁?
我是他的好朋友,很要好的朋友。
你是他的朋友怎么会没有他的电话?
我丢了。
丢了就去找呗,鬼才相信呢。
打完三个电话后,我的信心丧失了一半。小崔,算你牛。
我打第四个电话。
我刚从美国回来,想找我的朋友崔永元。
您贵姓?
我姓李。
Hello,Mr.lee.
Hello.
Heisn'tatofficeandwhatcanIdoforyou﹖Fuckyou.居然用英语考我,我听不懂,只好把最熟悉的两个单词抛给她。又碰上个崇洋媚外的女人,等着把自己卖给老外。她好象懂得我大学四级没过,岂止四级,连二级三级都还给老师了,脑袋里只剩下fuckyou、thankyou、Iloveyou等等几个有限的日常用语,想用英语来试我,不是找骂嘛D愫茫艺摇妒祷笆邓怠防改孔椤?br />
干什么?
我想打听个人。
别装蒜了,听口音你是南方的吧,你是来上访是不是?你看电视台门口人挤人,都是来上访的,但我们是新闻单位,不是国务院信访办,也不是公检法部门,我们无能为力,我们领导也不让做这种内容,你在门口排队也没用,你打电话也没用。当然,我们也知道中国老百姓最可怜,受的冤屈也最多,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我们只是一个新闻机构,力量有限,你还是找别的部门吧。
我不是上访的,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了,这些例子我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你说了也没用,我是很可怜你们,但我确实是没有办法。不跟你聊了,领导们马上就要开会了,会议室还没扫呢。
我决定打最后一个电话。
我想找一个在《实话实说》里做过节目的清华大学的教授。
到清华大学找去。
最后一个电话言简意赅,为我指明了另外一条道路。我从办公室往外看,可以看见中央电视塔像一个细小的老二,笔直地插向天空。天空灰蒙蒙的,一副欠操的样子。
10
邓丽丽的导师是个失去性欲的老家伙,他招收的研究生以丑著名。他认为女孩子丑好,这样就不会去搞男人,可以专心致志地搞学问。他一直反对邓丽丽和我交往,当他知道我是个大学四级没过而没有学位的中文系学生时,更是对我嗤之以鼻,他力劝邓丽丽把我甩了,他可以把一个在美国读博士的学生介绍给邓丽丽。邓丽丽有点动心,但见了那个学生的照片,差点就要当场呕吐。导师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一个人的关键在于学问,在于内涵,难道你喜欢一个花花公子吗!邓丽丽说,算了吧,我可能不适应美国的生活。导师说,你不要去美国,他念完博士就回来任教,很有学术前途的。邓丽丽说,那我也要先把他甩掉再说。导师说,你就快点动手吧,对那种流氓可不要手软。
现在邓丽丽跟我吵架的口头禅就是,我要是听导师的话,早就到美国了,还跟你厮混!我说,你去吧,让河马吃了你!更要命的是,邓丽丽在导师的影响下,开始在学历上歧视我。她认为,我连学士学位也没拿到,而她现在是硕士学位,至少比我高两级,如果她是天堂,我就是地狱,如果我是天堂,她就是天堂的爷爷或者奶奶。
我说,别在我面前谈什么学历,在我眼里就是垃圾。
邓丽丽说,你自卑了吧,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考博士。
我说,你别吓我。
这有什么吓人的,考博士很容易的。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决定把你这辈子葬送在书堆里了。
没你说得那么可怕,不就多读三年吗?
一个女人有几个三年,你再读下去,就成黄花菜了。
你跟学历有仇是不是,自己没有的东西就把它当成坏东西,什么逻辑?
我也不是跟所有的学历都有仇,你要是读什么计算机什么的,我也不反对你一直读下去,那是技术活,你他妈读中文,还是文字学,我看你也不是一辈子想研究这些东西,就为了图个学历去浪费时间,值得吗?你喜欢人家叫你博士是吗?我告诉你,现在人一共分为三类,就是男人、女人、女博士,你就喜欢当第三类人吧。
我和邓丽丽吵架的话题激起了我对学院多年的愤怒,我不知道在那些德高望重年迈体弱的老家伙身上能学到什么创造力的东西。我用极其刻薄的语言骂了一通之后,心里爽快了许多。邓丽丽还想再争辩下去,捍卫研究生的尊严,可是我已经够了,我说,反正你要是考博士,我们就掰了,我想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不是跟一个女博士在一起。说完我躺在床上看一份当天的《体坛周报》,看到中国足球队被卡塔尔队打得不知所措,我就放心了。我最怕这伙人赢一两场比赛回到国内牛逼烘烘。我眼前浮现出中国队落花流水的场面,我就在这场面中睡着了。大概睡了一个多小时,反正就是一觉吧,邓丽君把我摇醒了。她很温柔地说,以后我们不要吵架好不好。我说,不是我说不吵架就可以不吵架,这是控制不了的事情。邓丽丽说,可是我以后不想了。我说,我也不想呀,你以为我爱吵。
过了10秒钟,她忧郁了一下,就爬到我身上,我没有拒绝她,也没有响应她。她说,你不要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打起精神,准备好好地做一次,我也相信能够好好地做一次。因为每次吵架之后,我们做的质量都特别高。但是,我承认,由于我的错误,导致了一次失败。我在兴奋中喊出了田恬的名字,我自己也没有觉察到。她突然停了下来,说,你喊谁的名字。我说我没喊谁呀。她说,你喊田恬,我知道了,是你的那个女同事。我说我真的没喊。她说,你以为我耳聋了。她从我身上下来,一声不吭地睡了。我递了一张卫生纸给她,说,擦擦吧。她没有要,把腿夹得紧紧的。我自己用那张卫生纸擦了擦,转头也睡。我睡不着,看她背对着我,一动不动,我想把她扳过来,但她不顺从,倔强地挺着。接着我听见她的抽泣声,一摸枕巾,是湿的。我很少看见她流泪,猛然间一种感动从深处窜出来。我说,我不是人,你打我。她哭得更凶了。我抱她,她拼命从我怀里挣脱,说,没用的,我知道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我无话可说,也不懂得怎么安慰她,我们有一套特别娴熟的吵架词汇,却没有互相安慰的语言。我睡着了,睡得很浅,一会儿就醒了,恍惚中觉得她不断地翻来覆去,像一只在砧板上的鱼。第二天我下班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连电视机也搬走了,也没留下纸条,这意味着她的决心。
11
我在周六的上午去清华大学,心里非常愤怒。我进了大门口,拦住一个戴眼镜的学生,他腋下夹着一本有关英语托福词汇的书,我说,你知道你们学校有一个很牛逼的心理学教授吗?他上过中央电视台的《实话实说》。他抬了抬眼镜,思考了5秒钟,说,牛逼的教授,我不知道。我说,你是不是清华大学的学生?他说,我当然是了。我说,你是清华大学的学生,居然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傻逼!他说,我为什么是傻逼。我说,连刘德华都知道你们学校有这么牛逼的老师,你居然不知道,当然是傻逼。他退后一步说,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我说,你的脑袋才有问题,你看你这个脑袋这么大,却用来装鸟英语单词,不如装屎去。他说,你不要这么流氓,这里是大学,全国一流的大学你知道吗。我说,我知道这是一流的大学,培养你们这些鸟人去为洋鬼子服务,你知不知道你们花的是人民的血汗钱!
我们的争吵声吸引了路过的学生,他们围了过来。戴眼镜的对着人群喊,你们看见了吗,这是个疯子。我抢过他腋下的书,站在一块石头上,比他们高一个头,我说,我不是疯子,但我也不是天才,我只是比你们聪明一点点。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以为自己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就比人民群众高一个头,在劳苦大众头上拉屎拉尿。清华和北大,是在为美国输送人才,是美帝国主义的两个人才基地,你们花的是中国的教育基金,学得差不多了就溜到国外去,你们是洋务运动的产品,你们比出口的畜生更不值钱。你们以为念个硕士、博士就很牛逼,错了,你们是名副其实的傻逼……我在兴奋中被两个校警拉下石头,一个说,把他拉到保卫科去。我腾出手来,把一个校警推开,但他的手死命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