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鲜侑给他这句噎的一口气吐不出,云暧给他那面红耳赤模样逗笑,难得一见的伸手挡了脸大笑,他独自笑了半晌,最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独自凄然收了神,一声不吭的躺回去,道了句:“恕之毛病还真不少。”
云暧侧卧,一手搭在他胸前,头挨在他脸边,鲜侑先前受他惊吓,一夜如卧针毡,云暧许久未得好眠,却是睡得酣甜,哪晓得他心中跑马。
云暧第二日起,见他脸色实在不大妙,不禁劝慰道:“鲜大人婉媚献上,以色取宠也不是第一日了,坊间传言我都听了不少,怎么恕之还不惯吗?”
鲜侑大惊,道:“臣确实不知。”
云暧笑看陶骞,陶骞连忙对上鲜侑礼道:
“他人无谓的闲言,鲜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鲜侑摩拳擦掌,抓耳挠腮半天,木了脸道:“陛下不厚道。”
云暧弃了车驾,轻装简从,只带了陶骞等数名心腹随身,同鲜侑一行,皆乘马间道而行,鲜侑不想他养在深宫,骑术竟然一点不比自己长年混迹军中的差,住马歇息间,有些赞叹,云暧手中捏了马缰,扭头好奇道:“恕之当我只会弹琴画画吗?”
鲜侑道:“我确实这样以为,陛下让臣大开眼界。”
云暧道:“恕之信不信,朕的剑术,这里比得过的人不多。”
鲜侑道:“陛下天赋英才,臣哪敢不信。”
云暧转向他笑道:“给你二十年什么事情也不做,只学那些个四书五经六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以忧愁幽思于胸中煎熬逼迫,二十年后,是个人都能当一句天赋英才。”
鲜侑道:“臣愚钝。”
云暧眯了眼迎风而望,道:“我今日方知,放马江湖,仗剑而行,当真快意,人生在世,有此一遭也不枉了,原来我也不是全然无获。”
鲜侑道:“江湖再好,陛下心中所念却不离庙堂之上。”
云暧笑:“恕之果然懂我,江湖虽好,无奈我执念已深,不死便不能休,下辈子吧。”
他大步迈了两步,持了剑过来,在他面前立定,鲜侑正捏了水袋喝水,云暧以剑端挑起鲜侑下颌,低身觑他,眼带挑衅,鲜侑放了水袋,轻轻伸手要挪开他剑端,云暧手一用劲,鲜侑不敢动,笑:“陛下莫开玩笑。”
云暧道:“不开玩笑。”
鲜侑笑眼对他,不经意间倏的往后一仰,同时握起地上的剑,拿剑鞘一挥,将他的剑端格开,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云暧持剑上前击刺,他脚下功夫十分扎实,剑招既快又稳,刚猛凌厉,直击胸前,鲜侑侧身闪过,那剑如影随形,直追而来,到他颈项,鲜侑侧肩后移,那剑尖翻转一挑,一缕乌发落于其上,云暧手中一震,发丝悠悠坠地。
鲜侑不再躲,拔了剑,一手以剑鞘格开他,一手也持剑相攻,云暧后退几步,两人对战,一时剑影乱晃,白光耀目,众人皆近前来,看他二人比试,两人实力相当,你来我往,云暧兵行险招,步步紧逼,鲜侑也是分毫不让,不退反进,众人看得眼花缭乱。
最后鲜侑先收,由着云暧将剑比到他颈上,丢了剑,道:“陛下胜了。”
云暧也笑收了剑,道:“你也没输,最后一招是你让我。”
鲜侑道:“这么打下去,打到明天也分不出结果。”
说道间听到隐隐有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是正朝自己这边过来,鲜侑忙登到高处,一望,大步下来,急急对云暧道:“恐怕来者不善,陛下请上马。”
云暧闻言,立即跨上马背,来人却行动极快,道上激扬起大片尘土,不到片刻便席卷至眼前,拦住了去路,鲜侑云暧皆勒了马,对视一眼,一圈看过去,足有上百人。
一人一骑从人群中缓步向前,迎面对立,鲜侑一瞧,大是惊讶,这人一身白衣,那模样同刘珏几分相似,鲜侑乍眼一看只当是刘珏,再看,不是刘珏,乃是二公子刘晗。
他比刘珏少了几分清空飘逸之气,更多了些刚健峭拔,俊朗英挺,再糅合了一身文者儒雅之态,倒很有其父之风。
鲜侑道:“二公子有何贵干?”
刘晗在他一群人中打量了几眼,最终看向云暧,云暧此时一身便服,寻常打扮,也就扬了头由他看,不作反应,鲜侑见刘晗不说话,道:
“二公子带这么多人来,是来吓唬我的吗?”
刘晗道:“我记得鲜将军回了衡阳去,怎么,什么时候回来,竟然这么悄悄便走,也不告知一声吗?枉费父亲还时常念起,我阿兄也甚是想念鲜将军。我听说鲜将军到了樊南,特意去樊南相寻,没想到鲜将军这么快,差一点就赶不上,幸好。”
鲜侑道:“还恳请二公子替我向尊府以及尊兄致谢。”
刘晗道:“鲜将军有诚意该亲自来,阿兄就在不远,鲜将军一向同家兄投缘,今日难得来此,怎么不去见见吗?”
鲜侑道:“今日有事,改日若有时机,鲜侑定来拜访。”
刘晗道:“恐怕不成,今日我一定要请鲜将军去的。”
鲜侑道:“若我说一定不肯呢?”
刘晗道:“我是好意,鲜将军执意不肯,我只好冒犯强留了。”
说罢也不多言,一挥手,身后众军士皆拔剑出,鲜侑一行也纷纷拔剑,刘晗指鲜侑,又指云暧,道:“这位,还有这位,给我好生护着,莫要伤着了,其余人都不用放过。”
军士听令,驰马上前,鲜侑忙护了云暧后退,双方杀作一处,刘晗手下人多,鲜侑人虽不及,却一个个都是精心挑选出的久经沙场的勇士,一时场面纷乱不得解,刘晗也没料到他手下人看着不多,却这般凶悍,一旁凝眉,鲜侑高声喊道:
“二公子,今日运气不好,恐怕鲜侑不能随你回去,二公子可否行个方便,这大动干戈,伤了彼此都不好。”
刘晗不理他,鲜侑看云暧,道:“陛下,僵持久了难以脱身,咱们先撤吧。”
云暧点头,两人趁乱往一侧树林里退去,还未至,给一行数十骑斜插包抄过来,挡住去路,两人连忙挨在一处,拔了剑出对敌,对方却不见动,又是一阵马蹄交响,裹了尘土而来,鲜侑心中已是不定,侧目望去,见一条黑线在地平线上随声推近,马蹄声震耳欲聋,大片人马正从远方高坡驰骋而下,直奔向眼前。
最前那人也是一身白衣,很快跳下了马,走上前来,刘晗见他,连忙也下马,口中叫阿兄,迎了上去,正是刘珏,他身后一人身着红色,鲜侑亦认出,乃是孙胜。
刘珏并不同刘晗多言,径直上前来,刘晗也紧随其后,两道白影片刻已至眼前。
刘珏怒喝道:“都给我住手!不要再打!”
他对着刘晗面有怒意,低声道:“怎么这么莽撞,说好了不许动手。”
刘晗张口欲答,刘珏却没闲听,直到马前,揭了膝前袍幅对向云暧跪地而拜,抬头道:
“臣奉相王之意,请陛下驾幸隽城。”
云暧面色冷然,道:“你是谁?”
他双手交叠眼前,恭敬道:“臣刘珏。”
云暧道:“刘珏,刘子善的大公子,我听说刘大公子身有弱病,看来传言不实。”
又看刘晗,道:“如此说,这位想必就是二公子刘晗?”
刘晗此时也随同跪倒,道:“正是。”
云暧道:“平身吧。”
刘珏刘晗皆起身,候立。
这天底下最好穿白色衣裳的乃是刘子善两位公子,最将这白色衣裳穿的如琼枝耀户,风华万丈的也是刘氏二位公子,这会站到一处,当真是光亮耀目,云暧不禁冷笑,出声道:
“刘子善还真是不错,生的这般好儿子,看来刘氏后继有人啊。”
刘珏抬头,道:“陛下过誉,臣不敢当,此处多有不便,还请陛下随臣往城中去。”
云暧不言,转身欲走,却给层层围住,云暧道:“刘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刘珏道:“父亲担心陛下安危,务必命臣护送陛下平安至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