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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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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胡尘沙,南来客归家,云州有酒,未遂饮而君子醉也。”

他一行念道一行纵马离去,颇有些癫狂之状。

少年独自行来,到晚上的时候鲜侑又看到熟悉的影子在高岗尽头一点点移过来,这下鲜侑倒是真有些纳闷,是不是是自己骑马骑的太慢,不然这少年凭着一双腿怎么能跟得上自己,这少年倔强又坚持,鲜侑于是也不再劝,鲜侑搭锅煮食,少年过来拔了草喂马。

鲜侑心想,这崽子怎么跟狗似的。

夜里下起来雨,这荒野上无处可避,两人都移身马腹下靠着马腿蜷着,这雨来的又急又快,鲜侑躲得虽快,还是全身淋湿,这身衣服已经月余没有洗过,这会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鲜侑靠着马腿睡不着,看对面少年,也是一身湿透,目光炯炯,不见睡意。

这少年真是属猫儿的。

不能睡觉,鲜侑找话:“你为何不去北边去找你的族人?”

“没有族人。”

少年语调生涩,语速极慢,不过说的确实是汉话,鲜侑直起了身:“你会说话?”

不等他答又问:“你会说汉话?”

鲜侑原以为这少年是哑巴。

“那个死去的羯人士兵是你什么人,你为何要杀他?”

少年又摇头,鲜侑并不关心这个问题,见他不答也不在意,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没有名字。”

“你岁属是几?”

少年摇头道:“不知道。”

“你没有族人,他们是死了?”

少年摇头。

鲜侑左问摇头,右问不知,失望的连连叹道:“说话与不说话也没什么差别,都是尊死木,还是不说话有趣些,不说话还让人瞧着猜,一出口便是副蠢像。”

少年别过脸,鲜侑重又靠回马腿,静了会,听到雨声渐稀,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既然停了,后半夜也好过很多,两人坐到天亮,天气放晴,少年捡了野草枯枝勉强生了火。

鲜侑脱下皮袍举着坐在火边烤,他身上还穿着破的麻衣,侧眼看那少年却是光溜溜脱得干净,衣服拿树枝在火边撑着,盘腿坐着,面无表情看着火。

鲜侑摇头暗笑。

他斜眼盯量少年身材,若不在意似的从头到脚打量一圈。

肢体纤细,长手长脚,将来应该是个高大青年,脸上白,身上也是极白,下身刚开始长浅浅淡淡的绒毛,那腿间小玩意粉粉嫩粉,鲜侑暧昧一笑,收回目光认真道:“你说不知道自己年纪,我看着,你该有十三岁或者十四岁。”

少年并不在意,鲜侑来了兴致,笑道:“不如你猜我多少岁?”

少年道:“不会猜。”

鲜侑笑道:“这有何难,你且试一试。”

少年再不开口,鲜侑等了半天,无奈自答道:“我不满十六岁来北地,已经整好两年。”

大庆嘉和元年,大将军严平为诛宦官赵文,石方,蒋捷,韩服,招沅州刺史段荣进京,段荣及子段随率沅州军直入京,诛赵文,石方,蒋捷,韩服,杀严平,废平帝,立八岁的安和郡王云毓为少帝,拜国相,改元兴平,时鲜侑之父,鲜徵,为左中郎将,领太傅。

兴平二年冀州牧刘静合冀,并,凛,卞诸州以“清君侧”为名,挥军入烨阳勤王,义军直入烨阳,段荣纵火焚烨阳城,烨阳城乱,段荣后为部将所杀,其子段随西逃,刘静又废少帝,迎废帝,也就是当今天子云暧。

段荣因羯人勇猛,手下沅州士兵多为羯人,兴平二年段荣死,段随仓皇西逃,今春段随在仓州与刘方臣战,刘方臣死,段随却在不久前为手下羯人兵所杀,段随死后羯人兵不受控制,四处烧杀掠夺,恶疮流毒已遍布西北诸州。

鲜侑再过一月便是十九,明年就是加冠的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

☆、同行

鲜侑骑在马背上,少年牵马在前,鲜侑最怕碰到羯人兵,好在也许是已经近连州的关系,这一路并没有碰到羯人,连流亡的汉人百姓也几乎没有。

少年不大说话,鲜侑自从发现他不仅听得懂汉话,而且不是哑巴之后,便话多了起来,少年偶尔被他问时回答一两句,多数时间鲜侑一人在马背上自问自答,颇有些自得其乐。

鲜侑自说自话了好一阵,见少年总不答,出声唤道:“阿郎,阿郎。”

少年装聋作哑。

“阿郎,我问你你为何总不答应?”

少年仍旧装聋作哑。

“你没名字,我总唤不得你答应,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你看云州如何?”

“云州是什么意思。”

少年终于有了反应。

鲜侑听他答应便很有兴致:“你知我为何要去云州?”

少年道:“不知。”

鲜侑解释道:“当年刘静破烨阳,父亲送我出城,本是要去云州投奔刘均,不想在烨阳城外被段随掳往沅州,段随被羯人所杀,我逃了回来,只是无处可去,所以还是得去云州。”

“父亲当年不肯离开烨阳,必是存了死志,纵使不为刘静所杀,他也必是要以死谢先帝,段荣,刘静,都是一丘之貉。”

他曾师事刘静,此时却直呼其名,不带丝毫敬意:“刘静借勤王之名以挟天子,号令诸侯,跟段荣又有哪里不同,刘静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不过是比段荣多要了一层面皮。”

“云州,我说的话你可听得明白?”

少年点头,鲜侑奇道:“怪不得之前叫你总不搭理,莫非之前我叫你,你都以为我是在跟自己说话不成?怪哉,哪有自己连声阿郎阿郎叫自己的道理。”

他喋喋不休,少年便又沉默。

鲜侑道:“你这就是没趣,有我陪你说着话才不寂寥,这一路难得碰到个活人,却跟死人一般德行怎么成?你不如去了那牵马的功夫,后边来跟我说话。”

“我自幼习书,广学博览,从师衡阳刘子善,河间刘静,常州赵葭,荥阳赵彦师赵彦傅二贤,我父鲜征也是书法琴艺闻名天下,烨阳城陷时,我未满十六,到如今再入中原,由南到北再由北到南,所见所闻,所识所知,足够你这羯人蛮子叫我跪地叩头一百声夫子。”

少年紧闭尊口,鲜侑又道:“你汉话说的不错,可能识字?”

问完又觉得少年大概不可能识字,便道:“你年纪倒不大,心性坚韧,智虽不及,好在勤能补拙,而且你虽有些言语木讷,心智却也机敏,倒不是朽木粪墙。”

他滔滔不绝,又是自问自答的模样,少年不发一言,鲜侑自语半晌终于叹道:“无趣,无趣,还不如我家那红毛扁嘴的鸟东西有趣,那鹦鹉儿见人便呼“阿侑手来”,因我少时读书,父亲监督甚严,每有一处念错,父亲便拿尺板,说声“阿侑手来”,捏了手开打。”

说毕叹道:“如今想听这一声却是听不成了。”

鲜侑只自顾自说,少年只牵马,他问话也没有问的意思,少年也不答。

两人行了半月,天越来越冷,已近冬,鲜侑索性身上穿着皮衣,也不担心冻死,倒是这少年整日不言不语,鲜侑颇以戏弄他逗他开口为乐,偶尔听得他一言半语便高兴的浑身来劲,又是一番滔滔不绝,连声阿郎阿郎呼唤,直叫人不知是恼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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