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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1 / 2)

>  果然老童在高烧的灼烤下神智不清,以为老叶回来了,不管是从哪里回来,总之是回来了,他说:“老叶,我没偷看你老婆洗澡,是‘洋娃娃’说的。”

徐长卿听了冷笑。忽然想起去年中秋那天,他们在屋顶上看女人们在溪里洗衣服,朱紫容也来了,所有的女人都不理她,只有“洋娃娃”对她笑了一下,像是欢迎她加入她们。怪不得她会对朱紫容和善起来,原来是她告诉的老童。女人们在一起洗澡,谁的身体上有什么胎记什么痣当然看得一清二楚。而“洋娃娃”这么个风骚的女人,以老童的脾气和行事风格,肯定是她的老相好。他要问朱紫容身上有什么秘密,“洋娃娃”肯定知无不言,言不无尽。“洋娃娃”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在说的时候肯定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后来她对朱紫容的和善,只不过是心虚,想弥补一点她的无心之过。

徐长卿并不想为难“洋娃娃”,但他恨老童。他狠狠地瞪着老童烧得通红的脸,说:“冻死了他,我就看烧不烧得死你?我们上海的陈毅市长说过: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马上就报。果然就要来报了,他是在雪地里受冻,你就在粪坑里被毒,他是这么干净,你就这么脏。你这是自作自受,没人同情你。”

老魏听了不作声,拍拍他,让他平静一下。

到了厂区,老魏把老童往医院里一送,说这个人才来农场一天,不会干活,一滑脚掉进粪坑里了,你们看着办,就拉了徐长卿回农场去了。此后再没派一个人来医院慰问看望他。老童在医院一住就是几个月,出来后瘦得像个鬼。他的头发本来就有一片秃,这下头发全掉光了,半条命没了,走路抖抖索索,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厂部看他这个样子,说这个人留在厂里也没用,送回上海街道休养去吧。

高考

老魏后来对徐长卿说:“小徐,你赶紧走吧,你再在我的农场干下去,一个一个的工人都要被你和你师傅吓得住进医院。”徐长卿笑笑,不说话。老魏说:“听说你要考大学,怎么还不去报名?我给你一天假,你回厂里去报名吧。错过了,又是一年。并且,我听说再过几年招生政策要变,到时候就不是什么年龄的人都能报考了。天下的事情,都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是按照以前的条件,你一万个不合格,光是‘政治表现、单位推荐’这一条就把你卡下来了。你想想你在单位闹了多少事,政治方面是一点不过硬。我在政治方面吃了大苦,知道政治可以要多少人的命。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邓大人说‘自愿报考,统一考试,择优录取’,你还不算没有希望。”他说的“邓大人”是邓小平,原来的文件是“自愿报考,单位同意,统一考试,择优录取”,邓小平把“单位同意”一条去掉。他说,“比如考生很好,要报考,队里不同意,或者领导脾气坏一些,不同意报考怎么办?我取四分之三,不要这一句。”光是这一条德政,就挽救了不少考生的命运。

七七年冬天第一次招生,七八年夏天第二次招生,两次招生之间隔了一年多,让更多知识青年知道党的政策,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准备功课。两次招生,共有一千一百八十万人参加,创造了世界考试史的奇迹。

过了两天,又是星期天,有一个人来找徐长卿。徐长卿以为又是刘卫星他们,出去一看,却是申以澄。申以澄会到这里来找他,让他大吃一惊。他匆匆迎出去,在溪边找到伸手戏水的申以澄。

申以澄看到他,把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擦干,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徐长卿接过来一看,是一张报考申请表。他吃了一惊,看着申以澄,说不出话来。申以澄别开脸,看着溪水说:“你一直没来领申请表,我担心你会错过递交时间,就替你拿了一张。这上面还缺你一寸免冠照,还有就是填上内容了。你现在填好,我带回去,还能赶得上最后的截止日期。去不去考试是你的事情,我作为一个朋友,能够做到的也就只能到这个地步了。毕竟我们一起复习了那么长时间,考都不去考,怎么对得起自己和父母家人?”

徐长卿看着申请表,不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他这两天天天在心里交战,要不要去报名,要不要去考试。如果不考,他有什么脸面去见父母大哥,可是朱紫容又怎么能够让他放心得下?他就跟老童一样,中了朱紫容的魅惑,生命中除了朱紫容,别的事都退到了后面。

这个词就叫“钟情”。本来“钟情”一词,没正确和错误之别,但为“钟情”二字而做出的事,却有高下之判。

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天,如果申以澄再晚来两个钟头,说不定他已经去了,但也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傻事。但申以澄即时的援手,让他推无可推。他把申请表折起来放进衣袋,说:“你等我一下,我回厂区拿照片,顺便送你回去。”

申以澄答应了,站在溪边等徐长卿。稍后徐长卿换了一身干净衣裤出来,对在地里干活的老魏说:“我去厂部递交申请表,请半天假。”老魏笑眯眯地说:“去吧去吧,不用急着回来,明天回来也没关系。”

地里朱紫容手持一把小锄头正给菜地锄草,徐长卿大声说:“师傅,我去去就来,你要带什么吗?”朱紫容头也不抬,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她头上戴着用一块用旧毛巾缝成的三角形的帽子,这种毛巾帽子是上海附近的农村妇女最喜欢戴的式样,毛巾有提花的有色织的有印花的,色彩鲜艳,对折一缝大小长短正正好好,妇女们戴着毛巾帽子在地里干活,遮阳擦汗两不误。朱紫容在把老童赶进粪池后赢得了众人的尊重,那以后再没有人在她面前出言不逊,她也收拾干净了头发衣裳,安静地做起农活来。只是仍然不爱说话。徐长卿面对她的封闭毫无办法,差点就错过了报名日期。

申请表递上后不久,准考证就发了下来。上面徐长卿的笑容在照片上闪着自信。那照片还是他当初报名来安徽时拍的,现在又要用同样的照片上考场了。

考试的日期飞快地来到,厂里共有一百多人报名,考试地点在绩溪中学。厂里十分支持本厂职工的上进心,特地派了两辆大客车把考生送到县城,借了一个单位的招待所安排他们住下。考试连续考三天,不可能天天早送晚接。

徐长卿和申以澄在考场和招待所碰上,申以澄都用一种带了点研究的神情在看他,却又不问什么,她问了徐长卿也无言以对。徐长卿知道他为了朱紫容而主动申请调到农场去的事肯定是传得沸沸扬扬,而“瘦骨鬼”和老童在他才去不久就连续因惊吓和发烧回厂进了医院的事,肯定也为大家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笑话。不知大家在背后怎么议论他和朱紫容的事情,徐长卿不用问就知道,那是好听不了的。人们对男女之情有一种异常兴奋的关注度,听到别人的私情,都恨不得自己也身在其中。

申以澄问他这一段时间你都复习了些什么,徐长卿简单地说了一些。背了哪些古文、时政、英语,做了哪些题。又把他吃不准的两道例题写出来给申以澄看,把解题思路讲一遍,申以澄说没错就是这样,不过还可以换一个公式求证,更简洁更明白。跟着在演算纸上写一遍。

徐长卿认真地说:“谢谢你。”这一声谢谢包含了很多意思,申以澄笑笑,说:“同事之间互相帮助,应该的。”那也没见她这么热心地帮助其他人,徐长卿面对申以澄,总觉得内心有愧,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她一句“同事之间”,也正式把他推到了朋友之外。

也许在上海的那三个月里,她曾经对他有过点意思,如果他即时表白,也许他们就成了一对小情人。但是这些事情的发生,让申以澄看明白了,徐长卿心里,除了他师傅,从来就没有过别人。她是十分骄傲清高的女子,徐长卿无疑是个好样的男子,但既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她也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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