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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几十年,从完颜亮到完颜雍,利州路防线上,金人从来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反而留下了无数儿郎尸。
因此此次宋金大战,老将吴璘虽然年迈,但依然第一时间辞别虞允文,亲自帅军赶往祁山。
这就是大宋的脊梁!
虽老,吾亦可战矣。
连夜赶路,四千骑兵终于赶到大潭,在大潭修整一夜,次日便将奔驰祁山,以轻骑的速度,日落之前便可赶到——按照推算,金兵此刻应该在攻秦州至祁山沿途的军镇。
秦州,也就是现在的天水。
沿途守军纵然守不住,但至少能坚持到自己的兵马赶到祁山。
一旦自己到达祁山,完颜悉列便要思量。
再攻祁山已经没有意义。
当然,也不排除完颜悉列破拐子破摔,要在秦州和祁山战场,和自己最后来一场收官之战。
吴璘没少和完颜悉列打交道,深晓此人甚贪功。
已是花甲之年的老将,在连夜赶路飞驰,疲顿不堪精神萎靡,在大潭驻扎下后,吃了些许热食,便早早的休憩。
也不知何时,吴璘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睁眼看时,却见周围营帐连绵,战士林立。
一顶又一顶的营帐,不断延绵,看不到边际,宛若一片连在一起的巨大席毯……
正诧异间,猛然听见沉闷而雄浑的号角。
一声起。
声声起。
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战士披甲,从营帐里奔出,将军按剑,登上战马。
吴璘心中一惊,金人袭营!
大喝一声,“穿甲,上马!”
却讶然发现,无人理睬自己,无数将士列阵,冲向营帐之外的战场,远处传来厮杀声……
吴璘怔在当地。
那一声声号角在心头不断激荡,那一顶顶营帐弥满双目,那一道道身影热血沸腾。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自己跟随在兄长吴玠身后,提枪骑马,人群里取金人大好头颅!
远处忽然火光漫天。
吴璘大惊,火烧连营!
要坏。
心中一急,便猛然惊醒。
依然在营帐之中,周围守夜士兵的身影映在营帐上,一切都这么安静,哪有什么号角声声,哪有什么金人袭营。
不过是一场梦回。
吴璘呆滞了片刻,忽然想起了辛青兕的那首小词的那句“梦回吹角连营”。
笑了笑。
今夜梦回吹角连营,明日老夫聊发少年狂,且带儿郎赴祁山。
可叹有生之年难以再见汴京风光。
那又如何?
老夫这一生,吹角连营,几却金人,守住了大宋的疆土,保住了君王的野望,终有一日,大宋好男儿能从利州路,以祁山和秦州为跳板,北伐恢复江山。
我们这一辈,已经无法达成岳鹏举的那句还我河山。
但守疆足矣。
但大宋不仅需要守疆人,亦需要拓疆士。
所以陈俊卿啊,老夫守住了利州路,你可别丢了两淮,断了我大宋北上的希望。
若是如此,看我到了临安不抽打你小子!
估了估天时,吴璘再也睡不着,起身披了衣衫出营帐巡视。(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护我袍泽归故乡
李凤梧还在睡梦中就被人唤醒。
襄阳府来人。
李凤梧吃了一惊,什么状况,大清早的襄阳府忽然派人请自己过去……难道是吴家集、古驿镇大战有了结果?
在朱唤儿伺候下梳洗后顾不得吃饭,出门登轿前往府治。
不出意料,襄阳府所有官吏尽数在场。
魏疏笙也在。
而卢震作为他的亲兵,也跟随在一旁。
李凤梧心里咯噔一下,气氛很沉闷啊,看来没好事。
人皆到齐,狄少生涩着声音说道:“刚得到传回来的消息,吴家集败了。”
李凤梧愣了下。
败了……
卢震这乌鸦嘴,还真的被他说中了啊。
府治内所有官吏顿时如丧考妣,惊慌失措,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唯一能保持冷静的仅有李凤梧、郭靖,以及魏疏笙和卢震。
就连狄少生的话里语气,也多有惶惶之意。
从狄少生手上接过密报,李凤梧仔细看过后,长叹了口气,大宋弱师啊……兵力相差仿佛,结果竟然一败涂地!
吴家集大败。
大败之始,源于铁浮屠。
三千步卒结成的拒马阵,威力巨大,两重士兵持巨盾为屏,再以士兵架起三重长枪为障,最后再辅佐以五百弓弩手,先一步以箭雨射落。
金人骑军虽然最后成功破了拒马阵,但也在阵中留下了近一千五的尸首。
随着拒马阵被破,三千士兵也被冲得七零八落。
在损失了近七成的士兵后,剩余不足一千人退后后军,继续结阵。
战损两千对一千五!
如果放在寻常战事上,一千五骑兵的战损对两千步卒的战损,简直可以说是奇迹,但这一次在吴家集的战场上,却并不值得炫耀。
毕竟吴家集战场并不是空旷无遗的疆场,并不适合骑军冲刺。
是以拒马阵发挥如此大的威力,完全是地利缘故。
要知晓那五百弓弩手的箭雨,就在阵前足足留下六七百具尸首:地势狭小,箭雨的威势便越发彰显。
在金人骑军撞阵的同时。
两千轻骑在张超的带领下,先是缓缓起步,继而铁蹄如雷,最终化作滚滚洪流,在拒马阵被破的时候,恰到好处的达到撞阵的巅峰速度。
两千骑军宛若一支利箭,插进金兵骑军的中枢。
大宋有着孱弱的骑军规模,全国骑军不过两万出头的样子,但大宋有着最为精良的骑军:可以说,大宋骑军单论战力,若是人数相当的骑战,犹在金人骑军之上。
两千骑军冲进去之后,其后双方步卒投入战场。
大地之上,无处不见血花。
不断有人倒下。
也不断有人割下敌人头颅,这一场战事看起来似乎不相上下,没有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就连厮杀中的张超也感到振奋莫名,隐然看见了胜利的希望。
然后就在这时候,金人最后的王牌登场。
一千重骑,缓缓出现在大宋士兵的眼前,盔甲鲜艳,就连战马也浑身披甲。
一股令人绝望的厚重,如一片白云压了过来。
看见那白晃晃的盔甲,看见那浑身披甲只露出双眼的战马,看见那浑身裹得像粽子一般的金人骑兵,张超绝望了……这是金国王牌重骑军。
铁浮屠。
三千铁浮屠,可破大宋三万甲。
不是拐子马!
“拐子马”是宋人对金军主力两翼骑兵的称呼,属于一种轻型或中型骑兵,一般被布置在两翼,可以充分利用其高度的机动性以及集团冲锋时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用以对敌军迂回包抄而后突击,“拐子马”是宋人对女真主力骑兵的称呼。
若是拐子马,还有一战之力,可是一千铁浮屠放到此刻的战场上来,简直就是噩梦!
己方剩余的轻骑挡不住,步卒也已全部投入战场,无法结成拒马阵。
于是溃败!
大败!
最终张超当机立断,下令骑军殿后,步卒撤退。
这是个极其残忍的军令。
骑军殿后,意味着要以生命来为步军争取撤退时间。
而撤退的步军,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挣脱金兵步军的纠缠。
谁都知道,临阵撤兵是大忌。
最大的恶果是导致全军覆没。
但这已经没有办法,若是任由一千铁浮屠加入战局,别说两千轻骑,就是两万左右的步卒,也要尽数被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