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基地?
到某个处决场?
他们走过白杨屋餐厅,走过医院。
就在每个人转进前往小镇南方森林的马路时,碧尔雀终于明白他们要带他去哪儿了。
他看向伊森。
恐惧窜流过他的全身。他不禁发抖,像突然被推入了冰窖。
但是他仍然继续走。
到了马路急弯处,大家走下柏油路,往森林前进,碧尔雀心想,我甚至没有回头看,甚至来不及看松林镇最后一眼。
一层浅浅的雾气弥漫在森林里,火把仿佛来自阴间似地劈穿它。
像火光的灵魂正在抽离。
碧尔雀觉得愈来愈冷。
他听到通电围墙的嗡鸣声。
他们正沿着它走。
然后他们站在铁网门前。事情发生得这么快,他们在大街中央拿掉他的头罩仿佛是两秒钟前的事。
伊森拿着一个小背包从群众中走出来,递给碧尔雀。
里头有食物和饮水。够你吃上五、六天。如果你可以活那么久的话。
碧尔雀不接手,只是瞪着它。
你们难道没有胆子亲自动手杀我吗?他问。
不。伊森回答。事实上,刚好相反。我们全都想亲手杀了你。我们想要折磨你。让每一个幸存下来的人挖你的肉、抽你的筋。你不想要这个背包吗?
碧尔雀抓住它,将背袋甩上层膀。
伊森走到控制键盘前,输入手动操控的指令。
嗡鸣声停住了。
森林变得好安静。
碧尔雀看着所有的人。住在镇上的人。住在山里的人。他这辈子最后见到的一群人。
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下三滥!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在两千年前就死了。我为你们创造了一个天堂。在地球上的天堂。而我就是你们的上帝!你们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把上帝踢出天堂!
我相信你没将《圣经》读熟。伊森说,被流放的不是上帝。而是另一个家伙。
伊森推开铁网门。
碧尔雀愤恨地瞪着伊森好一会儿,然后转头环顾群众。
看到他们的表情。
他们认为我是恶魔。
也许他们是对的。
他从安全的这一侧跨过门,走到围墙另一侧。
伊森关上铁网门。
很快的,铁丝又开始发出有电流保护的嗡鸣。
碧尔雀看着所有的人转身离开,火把和手电筒的光消失在迷雾里。
然后,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又冷又暗的森林里。
他往南走,直到再也听不到围墙的声音。
从树梢透下的星光不够亮,没办法让他看到路。
他走累了,便靠在一棵大松树的树干上休息。
一英里外有只畸人在嗥叫。
另一只出声回应。
声音听起来离他近了许多。
然后又一只。
碧尔雀听到脚步声。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奔跑。
向他奔来。
伊森
太阳刚探出头,伊森就开着警卫队的道奇Ram重型卡车,载着他的儿子,出了基地。
穿过树林。
穿过圆石区。
然后伊森将车开上马路,往小镇南边驶去。
在急转弯处,他驶离马路,进入森林,开下路堤,小心地在树木之间转来转去。
当他们看到通电围墙时,伊森转动方向盘,沿着它开,直到抵达铁网门。
他关掉引擎。
铁丝上的电流发出嗡鸣,连坐在卡车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觉得碧尔雀先生死了吗?班恩问。
我不知道。
畸人最后还是会抓到他,对不对?
没错。伊森说。
班恩从后窗向卡车车斗瞄了一眼。我不懂,他说,为什么要这么做?爸?
因为我没办法不去想关于她的事。
伊森望向车斗。
原本关在基地里的那只母畸人动也不动地坐在一个塑胶玻璃笼子里,瞪着外头的树木。
很奇怪。伊森说,现在这个世界是它们的了,可是我们还是有些它们没有的特质。
像什么?
仁慈。善意。让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特质。
班恩一脸不明白。
我相信这只畸人是不同的。伊森说。
什么意思?
她很聪明,很温和,和其他畸人都不一样。或许她也有家人,也想和它们团圆。
我们应该射死她,把她和其他只一起烧了。
那么做又有什么好处?让我们的报复心满足两分钟?如果我们不那么做,反而把她送回她的世界,让她带回关于曾经住在这山谷里的物种的讯息呢?听起来很疯狂,可是我仍然坚信一点点善意可以带来和平共存的希望。
伊森打开车门,站到森林的地面。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班恩问。我们放走她可能会改变畸人吗?也许其他只会变得和她一样?
伊森绕到卡车后头,放下后档板。
他说:物种会进化。一开始时,人类也只能狩猎为生。也只能靠呼噜声和手势沟通。然后我们才有农耕和语言。我们才学会心怀善意。
可是那得花上好几千年。在那发生前,我们全都死光了。
伊森微笑。你说得对,儿子。那会花上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他转身面对畸人。它静静地坐在笼子里,显然还没从伊森请科学家在她身上注射的麻醉剂中清醒。
他从枪套拔出沙漠之鹰,爬上车斗,打开笼子的锁,将门拉开五、六英寸。
畸人的喉头发出介于哀鸣和咆哮间的声音。
伊森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面对她慢慢后退,从车斗上爬下来。
畸人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它用长长的左手臂推开笼子的门,缓缓走出来。
要是她做什么怎么办?班恩问。要是她攻击我们呢?
她不会伤害我们的。她知道我的意思。伊森和她对视。是不是?
伊森开始往围墙走,畸人缓缓跟在他身后五、六步处。
他在铁网门旁的控制键盘输入手动操控的指令,等着开闩打开。
围墙顿时无声。
他用脚推开铁网门。
去吧!伊森说,你自由了。
畸人留心地看着他,从门缝中侧身挤出去,回到它的世界。
爸爸,你觉得有一天我们真的能和它们和平共处吗?
十英尺外,母畸人回头看着伊森。
歪着头。
它看着他好一会儿,他发誓他可以感觉到它有话要说,它的双眼闪着智慧与理解的光芒。
虽然无法交谈。
可是伊森明白。
是的。他说。
伊森眨眼——
它已经不见踪影。
伊森和泰瑞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班恩站在草地中间,仰望着天空,一只风筝在一两百尺高的空中随风飘荡,班恩试了几次才让风筝飞起来,它看起来像是完美蓝天上的一块红补丁,乘着气流翻动。
看小孩放风筝是件美好的事,而且这是好几天、甚至好几星期以来第一个不像寒冬的早晨。
伊森,那太疯狂了。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