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莎和梅根很快抢下了昂贵的帕克广场和百老汇。
伊森和布莱德则集中火力购买公共建设——火车站、电力公司、自来水厂等等。
接近九点三十分时,伊森将他们的小铁鞋送上了百老汇。
两位先生宣告破产。
布尔克夫妻在费雪家的车道上对他们挥手道别,年轻的男女主人手牵着手站在前廊的灯光下,他们来回大喊今晚是多么有趣,彼此承诺要尽快找机会再相聚。
泰瑞莎和伊森走路回家。
除了他们两个,街道上空无一人。
一只蟋蟀的歌声从他们经过的灌木下头音箱传出,伊森发现自己在心里假装那是真的,假装这一切都是真的。
泰瑞莎用双手摩擦自己的上臂。
我把外套脱给你吧?伊森问。
不用了。
他们人很好。伊森说。
请永远都不要这样对我,亲爱的。
哪样?
她在黑暗中抬头看着伊森。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
言不及义的对话,讲一堆垃圾来填补静默。我每天都这么做,而且我会依照接收到的指令继续这样下去。可是我不能忍受连和你在一起也要这样。
伊森的心瑟缩了一下。
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麦克风听得到他们的交谈。从他在基地和监视报告中获得的有限经验,他晓得监视系统不一定能监听到户外的对话。即使他们的行动被录了下来,泰瑞莎也还没违反任何规定,可是已经踩进危险的灰色地带,她点出了事情的怪异之处,同时对现状表示不满。至少他们之间最后说的那段话就极有可能被分析师作成报告。
小心。伊森以比耳语大一点点的音量说。
她放开他的手,在马路中央停下来,瞪着他的眼睛里逐渐聚满泪水。
对谁小心?她问。你吗?
午夜时分,伊森家的电话响了。
他跑下楼梯,拿起话筒。
很抱歉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碧尔雀说。
没关系,一切都还好吧?
今天晚上我和亚伦谈了一会儿。碧尔雀说,声音突然间哽咽,仿佛他哭了起来,伊森,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7
康恩大礼堂(CahnAuditorium)
西北大学(NorthwesternUniversity)
芝加哥(Chicago),二〇〇六年
可以容纳一千名观众的大礼堂里座无虚席,从地面打上来的强光照得他眼睛好疼。要是二十年前,光是有满屋子的人来听他演讲就够让他开心好几天了,可是现在他早已习以为常。这次的巡回演讲除了为他带来需要的研究资金外,对工作并没有任何好处。最近他一心一意只想回到实验室去,只剩七年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一分一秒他都不想浪费。
他等着掌声变小,强迫自己挤出微笑,将视线从笔记上移开,双手搁在讲台两旁。
他不用看稿子就能开场。去他的,事实上,他可以不看稿子讲完全场,毕竟这是他巡回演说的第十站,也是最后一站了。
他开始了:『生命中止』不是二十世纪才有的科学概念,它并不是人类发明的,其实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就像宇宙中许多未被解答的奥秘。例如莲花的种子,经过一千三百年后,依然可以发芽,从嵌在琥珀里的蜜蜂身上发现的细菌孢子不但完整保存了好几千万年,而且还能再生。最近,西贾斯特大学(WestChesterUniversity)的科学家更是成功让地底盐晶中存活超过两亿五千万年的细菌复活了。
量子物理学曾经提过时光旅行的可能性,虽然听起来相当引人入胜,但这些理论却只适用在亚原子微粒上。真正的时光旅行既不需要科幻小说里的虫洞,也不需要电影《回到未来》里的通量电容器。
笑声如涟漪般在听众间传开,这句话不管在哪都能成功引人发噱。
他对着看不见的脸庞微笑。
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
除了群众聚集的力量、强光和强光带来的热度外,什么都不存在。
他继续说:真正的时光旅行其实早就存在,而且存在了好几个世纪,就发生在大自然里。那才是我们科学家所该专注的方向。
整场演讲历时四十分钟。他嘴巴一边说着,心思一边飘向了爱达荷州的一个迷你小镇,让他愈来愈觉得那才是家的松林镇。
他想到负责招募的哈维尔,想到他曾答应年底前会搜集到十个征召者。
想到已进入最后阶段的研究,还有正和军队洽谈、金额大到足以补足他所有经费缺口的买卖。
演讲结束后,他接受现场提问。听众在中央走道的麦克风后排队等着发言。
第四个发问者是个留着黑长发的生物系女学生,她提出了每场演讲必定会有人提出的问题。
她说:非常谢谢您的来访,碧尔雀博士。过去几天能请到您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也是我的荣幸。
您刚才谈到生命中止在医学上的可能应用,比如让伤得太严重的病人留一口气直到出现更好的医疗技术。可是,您却没有再提到开场时讲到的事。
你是指时光旅行?大卫说,比较有趣的部分?
没错。
嗯……我说那些只是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力。
每个人都笑了。
显然是成功了。
你是想问我,关于时光旅行的可能性吗?
是的。
他把眼镜拿下来,放在笔记本的真皮书套上。
光是想这个可能性就觉得很有趣,不是吗?他说,听着,我们以老鼠进行实验,降低它们的体温,确实成功引发生命中止。不过,我相信你可以想像,将这类实验应用在人类身上,事情会变得复杂许多,特别是中止期很长的情况下。你问我可行吗?是的,我认为可行,不过我们还有好几十年的路要走。就现在来说,恐怕我只能告诉你,以生命中止来进行人类的时光旅行不过是三流科幻小说里的情节罢了。
他走下讲台时,听众还在用力鼓掌。
他在大学这几天一直陪在身边的杰出年轻女招待站在舞台侧边,挂着灿烂的笑容迎接他。
太精采了,碧尔雀博士。我的天啊!我真是受益匪浅。
谢谢你,安珀。很高兴你喜欢我的演讲,可以告诉我最近的出口怎么走吗?
您待会的签书会怎么办?
我想先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她领着他走过后台的长廊,穿过更衣室,来到礼堂后方卸货区旁的两扇门。还好吗?碧尔雀博士?她问。
当然。
您马上就会回来,是吧?大家已经开始在签名桌前排队了,我也有书等着您签名呢!
一定,一定。
大卫推开门,踏上小径。
冷冽安静的黑夜环抱着他。
不远的垃圾子车冒出蒸气,大礼堂上的中央暖气系统不停嗡嗡作响。
感恩节过了,耶诞节还没来,第一个学期已经到了期末,空气中飘散着枯叶的味道,以及大考前校园特有的宁静。
他搭乘的黑色Suburban箱型大车已经停在路口。
阿诺·波普穿着NorthFace的登山羽绒衣坐在保险杆上,就着街灯在看书。
大卫走过去。
一切都还顺和吧?阿诺问。
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