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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响起了晚自习的铃声,欧阳晓还是僵直着没有动作。
地上那人拍拍屁股站起来,失笑地推了他一把:“那家伙看来对你不一般啊,你也太狠了点。”
欧阳晓当然清楚陈霆对自己不一般,甚至超出了正常友情的尺度,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他才急着把陈霆推到彼此再也看不见的距离,毕竟犯错的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只能是他一个人。
感情这种事,并不会像数学乘法那样出现负负得正的结果,即使再多一个,也只会错上加错。
第二十六章
春天完了,也带走了两人之间苟延残喘的友情,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陈霆被无情地揍了一拳这件事。
这拳让他大半个月都感觉到脸疼心更疼,连当初被捅了一刀都没这么难受,一大片淤青好久还丢脸地挂在嘴角,让他再也没法真正地笑一次,即使在热爱的篮球场上也玩得一派肃穆。
经过这事他瞬间有点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在崩塌的迹象,原来曾经掏心掏肺的好兄弟也可以挥拳相向,原来热脸贴冷屁股得到的是这种下场,原来欧阳晓已经讨厌他到不顾情面的地步……他还傻了吧唧地以为只要靠着一颗真心就能挽回,事实上他的真心被人当成白菜价去卖也无人问津。
现在他整天就跟颓废青年似的在学校晃荡,用他那不大的脑容量回忆这一年来自己都干了什么屁事,得出的结论是交了个朋友、丢了个朋友、快乐了半年、纠结了半年、被人喜欢了、被人嫌弃了,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熟悉内情的方屿其知道他心情不好,破天荒长了颗良心每天给他纠正三观,以行动表示“看,好哥们会一直在你身边”什么的,可惜没过多久就连他自己也开始心理扭曲了。
看见死党脸上的伤,陈霆终于展露笑颜:“不愧是好哥们,这也要同病相怜。”
方屿其郁闷地直嘀咕:“妈的,那王八蛋居然给我动真格。”
“肯定是你又嘴贱了呗。”陈霆向来觉得他和鸟人能混在一起挺神奇,“你俩除了家暴还敢不敢玩点别的。”
方屿其一脚虚踹过去:“谁和他是一家人!”说完“哼”地冷笑,“比起你俩玩冷暴力我还是宁愿打一场,舒筋活络。”
陈霆故作轻松地“哈哈”两声:“打了,完了。”真是言简意赅又意味深长。
方屿其担心他受刺激太大脑子坏掉了,又想起那天容易令人误解的“我不知道”,不禁旁敲侧击地问:“你那天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霆无辜地眨眼睛:“没意思。”事到如今还真是没半点意思。
“怎么说呢……”方屿其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会不会是有那种倾向?”
“什么倾向。”
“得了,还跟我装傻。”方屿其摆出一张三姑六婆的嘴碎脸,“老子喜欢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这些小伎俩骗不了我。”
“喜欢过的男人呢?”陈霆果然是学物理的,逆向思维都修炼得出神入化了,“牛顿第一定律都要适用的参照系,你还把自个儿那些破经验当真理了。”
方屿其不得不再次对他这种时候还能理性分析佩服死了,一本正经地频频点头:“我了解了,你要真的是也用不着这么折腾,来一句‘我喜欢你’保证皆大欢喜。”
听到这句话的陈霆突然屏住了气。
记得这四个字欧阳晓跟他说过两次,第一次被他刻意当成了开玩笑,第二次被他用暴力的方式去回应,等到他终于学会用平常心去听的时候,欧阳晓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连做普通朋友的余地都没留。
“靠,还牛顿第一定律呢……”方屿其抖落一地鸡皮疙瘩,“你脸红个屁啊!”
夏季用一场短促的阵雨宣示它的到来,这些天陈霆都没再跟欧阳晓碰过面,方屿其也识相地没提起那个人的近况,但是一个小圈子里的流言十有八九堵也堵不住,假的都能说成真的再吹上天,更何况本来就是事实。
欧阳晓在学校抽烟的事已经不止两个人看见,某些好事者抓住这个把柄向老师告状,说年级第一如今跟人学坏变成了一个小混混,学校怎么能还拿他做榜样当标杆,简直是带头教人造反云云。
陈霆当场差点破口大骂造你大爷的反!恨不得揪出那些说欧阳坏话的混蛋痛扁一顿,不过转念一想他根本没任何立场为人家辩驳,底气一泄还是生生憋死了自己。
所幸欧阳晓成为了“混混”的同时并没造成成绩下滑,于是老师和学校给足了双方面子,专门找了人谈话,也加大了纪检工作的力度,这事才以不了了之作为句号。
直到陈霆接到了欧阳远文亲自打来的电话,他才知道这件看似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影响有多深远。
“陈霆,”欧阳远文的语气听来十分不善,压迫感隔着长长的线路还很分明,“是不是你教他抽烟的。”
陈霆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了:“没、没,叔叔我从不抽烟。”
“你跟他玩得比较好,他最近都跟些什么人在一起。”
那个死地痞呗……陈霆愤恨地磨了磨牙:“叔叔您放心,他也只是一时贪玩,我待会一定好好劝他。”
欧阳远文一向对儿子这个朋友印象不错,语气便放缓了些:“麻烦你了。”
放下电话,陈霆大大呼了口气,马上寻思着该以什么方式去劝,什么态度去劝,什么立场去劝。
从来发生什么事主动投降的都是他,就像被人打了右脸一拳还把左脸伸过去,尽管他生来就是乐观向上的个性,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容忍的底线。如果这次那家伙还是死倔着不肯回头,他就真的只能撒手不管了,从此“恩、断、义、绝”几个大字在他脑海里浮浮沉沉。
晚自习时他便着手编织等会要跟欧阳晓说的话,还夸张地把关键词抄到了草稿纸上,嘴里喃喃有词地像足在背剧本,连考政治历史都没见他这么用功过。
这边下课铃刚响起,同学们就看见一道黑影在后门一闪而过。
陈霆发挥短跑冲刺精神朝着一班飞奔,正好碰见欧阳晓跟那痞子勾肩搭背地下楼,急得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把人拽住了。
他不耐烦地对痞子挥手:“你先滚,我找欧阳有事。”
欧阳晓一看是他,眼神里掩不住的讶异,等到朋友走了才反应过来,连忙不自在地把手往回抽,一言不发地快步下了楼。
陈霆也默默地低头跟着他走,到了楼下才使劲把他拽到僻静角落里,两人好比偷情一样小动作不断地拉拉扯扯。
“你爸今天,咳,给我打、打了电话……”陈霆不知紧张个什么劲,上下两片唇像是打了个蝴蝶结,“你、你、你就别再跟那种人玩了。”
欧阳晓漫不经心地别过头:“我爱跟谁玩你们都管不着,只要没影响成绩不就够了。”
这年头的确是成绩最能说话,连学校都昧着良心连连给他开绿灯,外人的立场也太薄弱了些。
陈霆背书似的回想能用得上的台词:“你胃又不好,总该知道吸烟的害处吧。”
欧阳晓沉默了一会,自嘲地笑了一声:“也许吧。”这就跟方屿其告诉他有些人男女都可以喜欢一样,在他还没得到切身体会之前,他实在无法劝说自己弯向另一条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