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怎么有血?发生了什么事!”老医生面色骤变,连声音都不自觉抖起来。
老医生的话刚说完,岑静突然抬手拉住他的手,眼泪刷地落了下来,岑静双目有神地望住了老医生,她努力地咽了下喉咙,嘶哑着开口:“救救她,救救她,我有好多话要问她,她骗我,她一定在骗我,你把她救回来。”
“她是谁?”老医生立马蹲了下来,顺着岑静的话问道。
岑静却像没听到,慢慢将自己的手掌举到自己眼前,她看着嫣红的手心,摇了摇头,面容痛苦地自言自语道:“骗我很好玩吗?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救不回来了,死了就是死了啊。”
老医生抬头,柯向澜的脸色已经恢复平静,仿佛岑静只不过是在低声说着心事,并没有什么了不得。
“她必须转去精神科。”老医生深吸了口气,目光沉重地落在岑静轻靠在柯向澜的侧脸上。
柯向澜扯出一丝苦笑,“我不同意呢?”
“你不得不同意,她复发了,必须住院接受治疗,你自己也知道,既然复发,就说明更加棘手,如果你硬要她回家,她会。。。。。。”老医生话说得心急,他也心疼这个女孩,但是柯向澜却是柯家唯一的孙子。
柯向澜轻轻拍着岑静的肩膀,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对着立在办公桌前的苏明嘉道:“你满意了?”
苏明嘉向后靠在了办公桌上,岑静满手沾血,将刀架在她自己脖子上时,她没有觉得恐惧,但是现在,柯向澜的一句问话,她却觉得寒气从骨子深处渗透出来。
“我那么保护她,就因为你,还有齐楚。。。。。。”柯向澜握紧了拳,“她变成这个样子,我就会和你结婚了?苏明嘉,你觉得呢?”
苏明嘉迎着柯向澜望过来的目光,心内一阵凄楚,她忍不住颤抖,“什么叫因为我还有齐楚,我们怎么了,是她自己想不开,关我们什么事,也是她先打得我,我。。。。。。”
“真的很巧,逛个商场能碰到齐楚,更加巧,明明那天王叔休息,你还是能知道我们在咖啡店,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但是显然,你们伤害了她,”柯向澜捂住了岑静的耳朵,“带句话给你爷爷,当然,还有我的爷爷,柯家没有我不会亡,但是柯向澜没有岑静,一定会死。”
老医生听到这恶毒的一句话,惊得又抬手捂住了心脏,这个老柯的孙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
岑静懵懵懂懂地望着面前的男人,柯向澜微微笑着,不说话,只是拿了把梳子,一下一下地给她梳着刘海,动作温柔。
她想,如果面前的男人是她的哥哥,那该多好。
这个想法,岑静不知道,她曾经日复一日的想过,或许不应该用不知道,应该用,不记得。
她有一个间隔年,别人可能用来旅行,但岑静却是用来住院,住高墙大院的精神病院。
其实岑静生病时并没有表现的多么反常,只是走神的时间与次数越来越长,越来越多,发展到后来,岑静在某个晚上,直接眼神迷茫地看着柯向澜,问他,为什么要骗她。而这些,是岑静接受心理医生治疗前所发生的,也就是说,岑静以为自己的不正常,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而后来去看心理医生,不过是柯向澜有心的“掩耳盗铃”。
岑静有所好转,却完全忘记那一年,柯向澜认为这很好,他甚至贪心地希望岑静能够忘掉她母亲的死,医生却无能为力地告诉他,那件事已经变成了肿瘤,什么时候再次变成恶性,谁也不知道,只能说,别再刺激她。
可以说,出院后的岑静过得有些无知无觉,她贪婪地享受着柯向澜的宠爱,甚至也真的越来越少的想起母亲父亲,但想的少,不代表不会想,尤其是在见到父亲的时候,所有的记忆便瞬间汹涌地朝她扑来,由不得她去一厢情愿地忘却。
“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期末考试,前天晚上给你讲题目,发现你的刘海都遮住眼睛,然后我就给你剪了?”
柯向澜眼睛眯起来,那是哪一年?嗯,应该是小妮子高中文理分班的那次,她想念文科,自己却不允许,明明脑子可以念理科,却就是懒得动脑,他一向喜欢理性思维的东西,自然也就无意间想要强迫她,但没想到,小妮子和他暗地较劲,就是不好好做数学,他也来气,偏偏拉着她要给她讲解。
第二天就是考试,明明只要故意考得差一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被分去文科班,但小妮子又是个倨傲的人,想进文科班却也是必须进最好的实验班的主儿,所以一边撑着脑袋装作漫不经心,一边眼神有力地顺着她讲解的演算纸移来移去。。。。。。
小妮子那模样其实颇为搞笑,又是纠结又是愤愤不平的,最后他还是心软了,借着要剪头发的名义收了书。
岑静却不高兴,撅着嘴巴要求再看一会儿,他兴致来了,非得给她剪头发,算是弥补自己退一步的大度,但没想到,自己剪完头发,倒□□裸坐实了怨念至深,大仇得报的小人名号。
小妮子对着镜子来回看了三遍,撅着的嘴巴终于瘪了瘪,强忍着哭腔道:“什么文科理科,我不要上学了啊!”
他也抱歉,哪知道手艺这么差劲,平常看理发师给她剪齐刘海都挺容易的,剪刀梳子一来一去,就变得非常可爱,怎么到了自己手里,却活脱脱像是被狗啃了一样,嗯,狗啃了还不够,还像被小鸡啄过,反正就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我明天不去学校了。”小妮子鼓着双颊,双手遮住了刘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无话可说,只能放低架子,在允许小妮子选择文科后保证明天给她买帽子,一大早就给她去买。。。。。。
“刘海又长了啊。”柯向澜说着,比划了个剪刀的手势,
岑静立马抬手捂住了额头,身体往后挪了挪,瘪着嘴巴道:“你别碰!只有哥哥才能碰!你走开!”
柯向澜难过的笑了笑,将手慢慢收了回来。
因为吃药打针的关系,岑静的嗓子沙哑的厉害,讲话也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所以这句话说得其实很慢,但她又很着急,所以说完,她的脸都涨红起来。
“岑静,你记得哥哥,为什么不认识我呢?”柯向澜眼睛有些泛红,他陪在她身边几天几夜,她除了一直念叨哥哥,别的什么也不会再多说。
岑静歪了歪头,露出浅浅的笑容,咬着下唇认真道:“哥哥,哥哥是我的,就像长颈鹿的台灯,是我的,你们谁也抢不走,可惜,灯碎了。”
柯向澜重重吸了口气,他很难过,医生说,岑静的病情加重了,他不愿意相信,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必须要承认,和六年前相比,现在的岑静,看起来真的是无药可救。
作者有话要说:
☆、24。她要的,只能现在要
最后,柯向澜还是妥协,他没有办法二十四小时陪在岑静身边,而她,确实需要更加周到细致且有效的治疗。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经过几周的药物治疗,岑静还是有所好转的,她每天会有一段时间清醒过来,这段时间里,她会反复哑着嗓子问柯向澜,为什么她还在医院,为什么齐楚不来看她,为什么她觉得看东西会有重影。。。。。。岑静的问题越多,柯向澜就越沉默,他没有一个有答案,或者应该说,他其实还不愿意相信,岑静病情复发。
重回落堪街19号,并没有因为之前的经验而相对轻松,相反,因为岑静的察觉,变得异常艰难。
岑静像是被囚禁在那列不断重回爆发前三分钟里火车上的飞行员,每次脑子清楚的时候她都在回忆,却根本想不出东西,她知道这样反复下去永远不会有答案,便偷偷去翻阅病床后面的记录本,却发现上面一片空白,这相当不正常,有什么病需要隐瞒病人呢?而且医生的字本身就够龙飞凤舞了,写下来也不一定能看得懂的啊。。。。。。
人都或多或少拥有好奇心,尤其是关于自己,而且事情已经一目了然得如此诡异,清醒着的岑静的那份好奇心就变得越发强烈。
也不真的是个笨蛋,正如柯向澜所想,岑静只是懒得动脑,所以,在这种的的确确需要岑静开启高度思维力度的当儿,拥有宝贵的清醒意识的岑静也选择了保持安静,安静的就如同她仍旧迷茫懵懂的样子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