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宁抒开始就去找人,但李簌都回来了,怎么……
「你……」我不禁脱口,着急的回身,「你瞧见傅先生了么?」
李簌停下,冷淡的睇来。
「看见了。」
我愣了一下,「那……」
李簌沉默,但像是想起什么,神情愤愤的,又像是难过。
「他让我走开。」
我不禁困惑,「他不是去找你么?怎么会要你走开?」
「关你——」李簌脱口了两个字,忽然一顿,跟着改口:「不信?你去问他,他方才就走在我后头。」
我转头,但……半个人影儿也没瞧见。
李簌又开口:「怎么?你很担心?」
我唔了一声,转了回来,没有回答,只是脱口问:「他不是走在你后面么?怎么还不回来?」
「我怎么知道?」李簌看着我,「他让我走开了,你既然担心,不会自个儿过去找人么?」
我愣了愣。
唔,自个儿去找……我不禁犹豫。
李簌都回来了,傅宁抒走在他后头,肯定也不会离这儿太远吧。
「若我回头去寻他,他肯定不高兴,只会让我走开。」李簌语气平平的说。
我动了动嘴,迟疑的望去方才席夙一往上的路,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人影儿从上头下来了。
李簌像是也看了一眼,然后说:「你去找吧,一会儿席先生来,我告诉他,他就不会以为你乱跑了。」
我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快去吧。」李簌抬手,摆了一摆,像是不耐烦了。
我嗯了一声,转身往里走去。
一百三十四
水一滴滴的从天落下,很快的变成哗哗大雨,又一瞬减缓,变成细密的雨势。
这会儿,雨水折过树丛枝叶,蜿蜒到根干之中,整片林里透出一股草青的泥土味儿。
……真是。
不知为何,情况变成了这样,我觉得懊恼。
我站一处破败的小屋前,望着四面八方的林叶,半点儿也瞧不清哪儿是哪儿。
那时我顺着李簌出来的路进去,但走了半晌,别说傅宁抒了,连其他人影儿也没瞧见。
周围怎么看都是一样的风景——除了树,还是树。
树丛越来越密,路也更不平整。
我霎时才慌张起来,跟着恍然一件事儿。
李簌他诓了我——也难怪了,他能那么大方,不停鼓催我自个儿来寻傅宁抒。
唔,仔细想想,傅宁抒都敢一个去找人,哪可能会走不回去。我赶紧就回头,深怕一会儿要遭骂。
只是,实在奇怪得很……
来时的路,明明笔直又宽敞,但回头时却变成弯弯绕绕,路也窄小了点儿,而且怎么走,就是没法穿出树林。
于是,就变成眼下的情况——我迷路了。
我颓丧的吐出口气儿,微微转身。
一眼望进小屋里头,就看一片脏乱,角落蛛网密布,门板也横倒在地上,一边都是泥灰及枯叶。
方才看着要下雨了,远远地瞧见这儿有屋子,我想也没想就赶紧跑来。
而一躲到门檐下,雨水就落了下来。
我望着天,期盼雨能快些停。
我好想快些回去——想见到傅宁抒。
雨仍旧下着,我站得腿酸,就去坐到门板的一角。
我把一手拄在膝上托着脸,脑里胡乱的想着事儿,眼里就瞧见,雨雾之中好像有道隐约的人影儿。
那个人影儿快步走向这头,等到逐渐的近了时,我才看清了来人,忍不住讶异的瞪大眼眼睛。
而来人——李长岑浑身湿漉漉,对着我的神情也是一愣。
跟着,他就像是松了口气儿,脱口低声说了句。
他说:太好了。
雨势比方才再小了一点儿。
不过,躲雨的人多了一个。
我偷偷地往旁瞅了眼,却发觉李长岑也正看来,赶紧转了开。
忽地,听他说了一声抱歉。
咦?我吓了一跳,不禁转头,有些错愕的看他。
李长岑轻扯嘴角。
他再说了一次:「抱歉……都怪李簌骗了你。」
我愣了愣,不禁低眼,脑中转了一转,才有些讪讪的开口:「唔,不怪他,那也是我自个儿要相信了的。」
再说嘛,就算要说抱歉,也不该是他——这一句我可没敢讲出来,怕他听了要不开心。
而李长岑听了,先是怔了一怔,然后忽地笑了一声。
我奇怪的瞧向他,脱口疑问:「你笑什么呀?」
李长岑又笑了笑,跟着摇头,目光望向檐外的雨,才低声开口:「李簌他真不是那么坏的,他是一时起意,不知道你真会迷路了,你别怪他。」
我默默的听,脑中不禁就忆起了,前一阵子李长岑讲过的话。我连忙保证:「我知道,我方才说过了,不会怪他的!」
李长岑沉默。
他往我看来,然后开口:「我倒宁愿你会。」
我愣住——咦?
李长岑别开眼,慢慢的道:「其实,我早料到你不会,却还对你说这种话,上回……也对你讲那些,不过是想心安理得。」
他瞧了我一眼,又继续说:「我知道你听了那些,心里会有芥蒂。从那一次,你不大同我说话,对上了眼也要闪躲。」
我一阵讷然。
不过,他自个儿也是嘛,我忍不住脱口:「我……我是……」
「我不是埋怨你。」李长岑打断:「我是在怪我自个儿,所以无法坦率的同你说话,因为自个儿实在是卑鄙,是李簌射箭惊吓了马儿,那马儿差一些就要踩中你,我却不去怪他,还仗着自个儿救了你,对你说出那种话,这两日也袖手旁观,由着他任性,带给你与席家不少困扰,这些都不说,他今儿个又扯谎骗你,我心里生气,却一样没法儿对他斥责半句。」
他停了一停,看着我道:「抱歉,这次是我要对你说的。」
我听他说了这一大段话,忽然又道歉,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不是讲我的什么,而是……
那时他对我说了那些事儿,过后又不大相理,我一直当他是不想李簌看了不快,所以才……
我恍然大悟,隐微松了口气儿。
老实讲,我心里从没觉得他卑鄙的。
「但你不是来找我了么?」我想了一阵,就对他这么说。
李长岑怔住。
半晌,他叹了口气儿,跟着微笑。
「是。」他说,一边又点了点头,然后再笑了一笑。
我又想问他笑什么时,就瞥见雨停了。
「啊,停了!」我高兴的脱口,站起了身。
李长岑也站了起来,「趁这时回去吧。」
我才要说好,就想起来一件事儿。
「对啦,你怎么找到我的?」我问。
「那条路乍看是直的,实际中间弯弯绕绕,还岔出了一条小道往深里去,周围模样儿又看着很相似,一不注意就要认错,你大约是这样,才越走越偏。」
我想了想,好像真是他说得这样。
我点头,蓦地闪过念头,忍不住就脱口:「可是你怎么……唔……」说到一半,对上他询问的目光,不禁支吾起来。
李长岑像是了然,就微微的笑,似乎不在意。
「我一路作了记号。」他说,从怀中掏出了把小刀,「用这个在树上刻了痕迹。」
「原来是这样啊。」我笑。
李长岑收起小刀,「我们赶紧走吧。」
「好。」
下过雨后的泥路,变得湿泞泞的,鞋面沾上不少污泥,而林叶的水还没落尽,风一吹就滴答的掉,一点儿也躲不掉,衣裳被淋了大半边。
李长岑在前,一路很仔细的找着树干上的刻痕,一边领着我走。
中间我才想起,要问他怎么会来找的,还有其他的人呢?
李长岑就道,说是那会儿大家寻不着李簌,回头发现他人早在那儿等着,但我却不人影儿。
但李簌对大家讲,方伯脚拐到了,我扶着他先下山去了。
李长岑道,方伯确实不在,而这样的说词,听着也合情合理,大概是这样,加上李簌的皇子身份。席夙一跟傅宁抒就没多怀疑。
不过……李长岑又讲,下山的中途,他和李簌走在远远地最末,却发现李簌频频回头。他心里起疑,一问才知道李簌骗我进了那条路。
而后,就像李长岑先前讲得那样,那条路错综复杂,他不等李簌多解释什么,就急着先回头来寻。
……原来是这样。
那么,这一会儿傅宁抒他们肯定很着急——唔,肯定也会对我生气,自个儿真的不该随便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