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问,丁驹脸上露出一点儿讶异,跟着又像是尴尬,一会儿才回答了,可却说得有点儿莫名。
他说,等中秋过节回来,就要迁往一人间去住。
我咦了下,不禁问:「那周文生怎么办?」他俩不是住一块儿的么?他搬走了,那周文生就要一个人负担房费不是?
「理他呢……」丁驹哼哼的说,语气有点儿不屑似的:「早就瞧他不顺眼儿,一直忍着而已!」
李易谦瞥了他一眼,开口:「你就不怕他?」
「怕他?」丁驹嗤了一声:「虽然我爹不是个官,可后头背景也不是摆好看的,何况——」他顿了顿,往旁瞧了几眼儿,才压低声音道:「他这次也算是耍了陆唯安和陈慕平,若回去告他俩父亲知道,他爹在朝中能好过?」
我听得……实在不明白,周文生不是跟陆唯安他们很好么?而且又干他们几人的爹啥事儿?
「……他耍了他们,可你不也骗了他们?」李易谦忽说,还瞥了丁驹一眼。
丁驹脸色一变,连忙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那也不能算是骗,因为对方说不要提……所以才……
李易谦只哼了一哼,没说什么……
丁驹便来拉住我的手,急急忙忙的道他真不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是他指出是我去告密的,说是那晚他们被林子复叫去训斥,又被罚清扫半个月,回去陆唯安脸色就很难看了。
然后……他说,周文生忽然就提一定是有人去告密,不然他们回来时,书院根本也没人,谁知道他们出去又让人送回来的事儿。
他们几个要出去的事儿,只有……周文生说,除了他们彼此,就剩一个人了。丁驹说到这儿,又急切的再道他不是故意保持沉默……
我怔怔的听完。原来是这样啊……是周文生说的,我觉着有点儿恍惚,也不知什么感觉,但瞧着丁驹好像快哭出来了,赶紧就说:「……没事儿啦,过了呀。」
丁驹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又恢复了说笑:「小呆瓜你人真是好,你放心,有我在,以后不会让谁欺负你!」
我还没说什么,就听李易谦哼了一声。
「喂,你什么意思?」丁驹不快的道。
「没什么——」李易谦冷淡的说,忽地就横出手,把丁驹拉住我的手拨开,「走路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儿。」
「你——」丁驹气结。
李易谦不理会,只是转来对我沉声:「别随便跟人拉拉扯扯,你是想给柳先生瞧见再遭罚?」
我本来想说没跟谁拉拉扯扯,是丁驹他自个儿来拉的,可他搬出了柳先生,脸色又沉,连忙摇头。
「小呆瓜别听他唬你……」丁驹在旁边说。
「——快来不及了,走快点儿吧。」李易谦只又道,一把就拉了我急步,将丁驹给远远地甩在后头。
我让李易谦给拉着一路,总算赶得及去到讲堂,预备好写字的东西。只是前面,他才对我讲着规矩,回头居然他自个儿就犯。
简直就是……柳先生说得自打嘴巴。
要不是怕迟到,路上真该也摆个脸色来说一说他才对……
我有点儿惋惜的想,就也忘了再纠结考试过或不过的事儿。文先生一来,我就只专心的写完了书帖。
这书帖光是昨晚,我就写了不下两遍,虽然写出的字还是不算好看,但总是方方正正,不是歪歪斜斜了。
不过,看着不像书帖上的字……
这样真行么?上次考书帖,拿去交给她时,她就看了一眼,便直接要我回去罚抄一篇文章来。
这次……
我有点儿忐忑,等墨迹干了后,拿去交给了文先生。这次,她也是看了一眼,但眉头微微一动,忽地就拿起来很仔细的瞧。
一会儿,她放下纸向我看来,开口:「嗯,这次写得还是不算好,可总是能看了。」说着,她提笔沾了朱墨,往几个字的笔划圈了一圈,「这里的长竖、撇、还有捺……都走得不错。」
我愣了愣,才吶吶的问:「……这次不用罚抄文章了?」
文先生笑了笑道:「这次不用。」
我忍不住高兴,可心里又觉得困惑,不禁问:「可是先生,我写得……和书帖上的字不怎么像呀?」
「当然不会像了。」文先生又一笑道:「我之所以要考你们习书帖,只是想督促你们能练字,好习得前人的好处,然后转成了自己的。」
我听着,脑中却不禁浮现昨晚傅宁抒的话,他说习字不是依样画葫芦,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字韵。
唔……好像有点儿懂了。
「文先生……」我不禁开口:「我这次写的……」
她不等我说完,就微笑打断:「行了,这就是你的字。」
二十四
回到位子,我将从文先生手里拿回来的字帖,平铺在桌上,仔仔细细的看着,有点儿恍惚起来。
文先生说,这是我的字。
不是学哪本书帖的字,也不是……仿照王朔的字,是我的字。
以前认字,我是跟着王朔在旁学的,写字也没谁特别来教,是因为王朔又跑出去玩儿,让我代他抄功课才写的,平常也没机会特别磨墨写字。
到了书院里,写起字来也总像王朔的字,拿书帖临习,总觉得很难写好……
可这次不一样……
我捏起这张写满字的纸来,越瞅越觉高兴。
不知道傅宁抒看了会说什么?昨晚我练写了两大张的纸,拿给他看,他都是三个字:再练过。
但这一张写得比后来练得那些,都要好一点儿,连文先生都说不错呢……
虽然怎么写……好像都没有傅宁抒写的好看──可其实握笔的人是我,好像也不能说是他的字。
我隐约想,不知他真正写出来的字是怎么样的……
「……」
忽地听见李易谦的声音,不知说什么,我就转头看了去,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字帖,口气一顿。
半晌,他才像是讶异的问:「……这你写的?」
我不禁得意,嘿嘿一笑,「是呀。」
李易谦唔了一声,目光还是瞧着道:「我看看。」
「好……」
话才出来,李易谦已经伸手来抽,我连忙松了手,以免被扯破了,不禁脱口:「你轻点儿,我还要给人看呢。」
李易谦便看了我一眼,哦了一声,就把纸还回来,「看完了。」
我愣了下,伸手去拿。
只是,才碰到纸角还没捏上,李易谦就松了手,纸轻飘飘的往地上坠去,我急忙的去抓,就抓皱了一角。
我连忙把它铺在桌上,用手去捂平,嘴上忍不住咕哝:「怎么说松手就松手……」
「──下一堂是东门先生的课,你再不收拾,一会儿要赶不上。」李易谦冷冷的说完,就拿着自个儿的笔出去了。
他不提,我差点儿忘了,东门先生的课不在一般讲堂里上的。我把那张纸小心的折好,先收进书箱里,才急急忙忙的去洗笔。
中间,李易谦先洗完了笔,等我回头,他早早就收好不在了。
而讲堂内,除了我之外,还剩下两个人也正收拾……那两个就是上回把我的书给画黑的人。
我怕书箱里的字帖会教他们给弄坏,两三下就收拾好,背了书箱就走。可一踏出门口,差点儿就和人撞个正着。
我哎呀叫着,让人给拉住才没往后跌。等看清是谁后,我不禁咦了一声,问:「你忘了东西啦?」
李易谦木木的点头,向门内望了一眼,忽问:「你都收好了?」
我点点头,离开门口一点儿,以免挡了路,说道:「你忘了什么啦?快点儿拿吧,不然赶不上课。」
李易谦嗯了一声,却是转身就走,不过走了一步,又停下来,一脸疑问的向我看来。
「还不走?」
我愣愣的点头,有点儿困惑的跟过去。
「……你不是忘了东西么?」
眼看越走越远了,我忍不住出声,可李易谦就瞥来一眼,开口都没有,只微微地哼了哼。
什么意思?奇怪……
都说忘了东西,回来一趟又没拿,这叫什么事儿?
我又追问了一会儿,他还是没答,后来还干脆走得比我还快,追都追不上。
这堂课,东门先生讲了礼记中的一小篇,说得是人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