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有顾云姿女士家属:该病患之医疗费用将于X月5日到期,请于该日之前将次年医疗费xx元汇至我院账号xxxxxxxxxxx,谢谢配合!
XX市第三人民医院
妈妈!还有一个人!妈妈还在那里!
不能死,她还有妈妈,妈妈还在等着她!
捏着催款通知书的萧暮抖得像是一片寒风中的枯叶,她的脸埋在通知书里,眼泪从干涸的眼眶中汹涌地流出来。
她趴在地上,泪水哗哗地流出来,从她受伤以后,她第一次号啕着大哭了出来。
她哭得那么猛烈,整个身体都在抽搐。她哭了那么久,从午后一直到黄昏。
从那以后,她把自己的感情和过去都哭得干干净净,彻底埋葬了。她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哪怕是跟安进山离婚的时候,哪怕是爸爸让她嫁给安进山的时候。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开始找家里的存折。
存折找到了,上面只有很少的一点钱。别说是妈妈的治疗费,就是她自己的生活费都不够了。
她从来没为钱操过心。在部队里,她根本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她也知道外婆的困难。每一次将节省下来的钱给外婆寄回去的时候,她就很高兴。她终于能为家里作出些贡献了。其实,她并不明白她的那点钱能做什么用。
薛教员送她回来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记得薛教员是把她的退伍津贴交给外婆了的。
只是她又要吃药,又要按摩、扎针,那点钱也肯定剩不下什么。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没有钱给医院,妈妈的治疗就要停了。
她跌跌撞撞地拄着拐杖,揣着她的档案出去找工作。
谁会要这样一个走路都不利落的小姑娘,何况她还没有文凭,又瘦得几乎脱了相。就算是去做舞女,人家也得要个健健康康、能跑会跳的不是。
屋漏偏逢夜雨。一天她拖着几乎没有知觉的腿从外面回来,A大后勤处的人正等着她。本来外公住的教授楼的产权是A大的,外公去世后就应该收回。考虑到遗属还在世的问题,又牵扯到外婆还没有工作,这事儿就不再提了。但是现在外婆也去世了,这幢房子就没有再不收回的道理了。
总而言之,萧暮从小长大的家,在这个人上下嘴唇的一开一合间,就不存在了。
萧暮不知道,如果不是姑父押解一个犯人到省城来,正好遇到了在大街上蹒跚走着的她,她那之后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
自从父母离婚之后,妈妈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在省城A大教书的外公把她接了回去,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爸爸。那一年她才四岁。
倒是姑姑和姑父来省城的时候来看过她几次。所以当过刑警的姑父才能凭着一双利眼将形容枯槁的她认出来。
第14章 甘之如饴
姑父将她带回了城,她暂时不用为存身之处发愁了,可她妈妈的医疗费怎么办?
那天姑姑带着做完复健之后的她去买衣服,在路上遇见了安进山。
安进山的父亲是市中级法院的副院长,妈妈是教委的副主任。安公子也算是城的一位翩翩佳公子了。
也不知道安进山当时是不是眼神儿罗圈了,竟然一眼就看上了瘦成一把骨头、走路还不利索的她。
第二天,她已经十五年没见过面的父亲就找到了姑姑家。
毕竟都是亲人,姑姑还存着他们父女和好的奢望。把客厅让给父女两人,就和姑父离开了。
两个人沉默着面对面坐着,除了相似的脸型显示出他们之间的血缘外,两人之间的气氛比路人更冰冷。
很久很久,她的父亲开口说话了,很简短,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他是来做一个交易的。
她嫁给安进山,他负责给她安排个工作。
她毫不动容地同意了,一点犹豫都没有。她总要生活下去的不是吗?既然不想依靠任何人,那么,就只有这条路了:出卖自己。难得这个已经没有灵魂的残破躯壳还能有人要。是谁说过: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批量的卖淫。那么,批量卖给一个人也总好过去零卖。
更可况,她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她只给安家提了一个要求:给她五万块钱。
她用这笔钱一次性付了妈妈五年的治疗费。医院还很人性化地给打了八折。
她想都没想过找眼前的这个人,她所谓的父亲要过钱。
她宁肯出卖自己。
妈妈就是清醒了,也不会想跟他再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他想必也是痛恨着妈妈的吧。也同样痛恨着她的女儿。她同她妈妈长得太像了,包括坐在那里冷冷看着他的神态。
所以他才会那样对待她,像是一个生意场上的仇人,怎么才能把她扒皮剥骨,卖个最彻底,对自己最有利。
她是事后才从婆婆鄙夷的话里知道,父亲当时正和合作的生意搭档对簿公堂,争夺公司的控股权。这场官司,就在安进山父亲的手里。
事情的发展就很是风平浪静了。
她拿到了给妈妈的医药费,还有现在这份不错的工作。
父亲,打赢了那场官司,独占了整个公司。随后,当他和那个女人生的优秀的小女儿留学去了英国,他们夫妻也随之移民去了英国,一家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他们临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跟她打一个。
这样也好,彼此厌憎的血缘从此断个一干二净,倒比虚情假意的牵扯客套更干脆利落些。
相比之下,安进山待她还是不错的。带她去吃好吃的,给她买漂亮的衣服,接送她去做复健。
只是他年轻好动,喜 欢'炫。书。网'和朋友啸聚欢饮,唱歌跳舞到天亮。
而她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不喝酒,只喜 欢'炫。书。网'捧着本书看,还有做不完的家务。
渐渐地,他厌倦了她的平淡。外头有那么多的精彩,件件都比呆板的她有吸引力。
她怀了孕,也依然要做繁重的家务,婆婆常常边看电视边凉凉地说:“有什么娇贵的,人家农民要都是因为生孩子就不干活,那还吃什么?我们家可养不起公主。”
一边又对同样怀孕的大姑子嘘寒问暖:“宝贝儿,你可别自己洗脚啊,让你家的保姆给你把洗脚水端好!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鲍鱼粥好不好?”
更让萧暮不明白的是,安家人是怎样待她的她无所谓。可当小海出生后,那是他们安家的孙子啊,跟外孙相比,不说是一视同仁,也不该相差太多啊。
安父安母对外孙子是一如不见如隔三秋,心肝命根一般。对就在眼前的小海根本却是不闻不问,视若未见。
一边是一家人欢聚一堂,围着一个心爱的宝贝,为他的每一个动作欢欣感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