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结束,就当真结束了吧……
半月后,火羽鸟带来最后一场捷报——好水川大捷,宋军从边关一路打到漠北,整顿行装,准备一月后班师回朝。
消息传回,整个汴京城沉浸在一片得胜的喜悦之中。
同日,龙倾雪临盆,因劳伤过度,血崩不治。
白玉堂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当即不亚于晴天霹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冲进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怔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
犹记得玄衣巷中初见时白衣水袖,曾倾国绝代的龙倾雪,如今三千青丝寸寸雪白。
面色苍白得连嘴唇都不见半点血色,却仍浅浅笑叹:“白五爷,我是不是很难看……”
白玉堂愣在原地,那般的纠结,道不明是什么感觉。“怎么会这样……”
“白五爷……对不起,倾雪帮不了你了……”龙倾雪如是说,语气中是满满的抱歉。“你可知,凡事皆有代价……占星之术虽然厉害,代价却也沉重……”
“占星师……逆天行命,折寿四十年……此后每占卜一次,折阳寿一年……这一年来大大小小二十余战,这条命,早已折得七七八八了……”
白玉堂听得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印象中近乎无所不能的龙倾雪,如今眼睁睁看着她油尽灯枯,却到底是留不住。“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们苗疆女子,一生只认一个男子……当年,玄衣巷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倾雪此生已回不了头了……”龙倾雪声音渐渐沉了下去,一双明眸也渐趋黯淡。“原来圣姑婆婆说得一点都没错,若不能相爱,就为他死……龙倾雪于公为大宋江山,于私为所爱之人,死得其所。”
白玉堂记起此前种种,只觉心下愧疚,轻轻叹道:“你……这又何苦……”
龙倾雪忽然想起什么,强撑起身道:“白五爷……答应我一件事。”
“嗯?”白玉堂走过去,蹲下来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看着她:“你说,我什么都答应。”
龙倾雪忽然急切道:“我怕来不及了……现在,马上去边关……一定要赶在他们动身回来之前见到展昭。一定!……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
见白玉堂没动,龙倾雪推他:“快去啊……”
“别说了……”白玉堂强忍悲恸道:“七天……之后,我会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在不行,我白玉堂绝不会就这么没有良心,扔下你不管。”
“你……”知道他的脾气,龙倾雪轻轻松了口气,“好吧……倾雪最后有个不情之请。可不可以……让这个孩子姓白……?”
白玉堂微微愣了愣神,旋即郑重点了点头:“好。”
“真的……”含泪微笑,龙倾雪低声道:“白五爷,你会记得我吗……”
“白某,永生不敢忘。”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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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玄衣巷里,铺天盖地落满雪色的白花,南宣与阿雪合葬的墓旁,并排着多了一座坟茔。
妻龙倾雪之墓,白玉堂泣立。
今生种种亏欠,无以为报,往日覆水难收,到最后能做的,竟唯有给她一个虚无的名分。
龙倾雪以国士之礼下葬那天,一对灵兽火羽鸟带回最后的消息之后,双双自撞山壁而亡,汴京与边关至此断绝了音讯。
在她坟前守过了头七,白玉堂快马加鞭奔大漠而去。
马蹄踏过身后尘土飞扬,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感,这一次,便是天塌下来,也绝不会再放手……
一个月过后,且说展昭一行人过了漠北西平关,营寨便扎在了荒原之中。大漠里的气候最难揣测,站在中军帐外远眺,但见风沙漫卷。
将军轻叹一声:“看来这行程又要耽误了,看这架势,少说也得再一个月。”
展昭不语,只是定定望向远方出神。
“展护卫缘何最近一直心绪不宁?”将军目光亦随之飘向远处,似是漫不经心问道。
“没有……”不动声色地撤回目光,展昭道:“还要等一个月……那么久么?”
“安全起见,这地方不是很太平,这一月来舟车劳顿,不宜再大队伍长途跋涉。”将军转向展昭,有些意味深长道:“展护卫心中,可是牵挂着未了之事?”
展昭一愣,顿了半晌,才答道:“这里与汴京已经月余没有消息了,确是反常……难免有些放心不下。将军,如今西夏已定,展昭可否请命先行一步回去?”
“嗯,也好。我还是派两位亲随与你一道回去吧。”将军一抱拳:“展护卫路上小心。”
星夜兼程,几番换马,终于在一月之内赶到边境,再向前十几里,便是毛乌素沙漠了。
就近寻了家客栈,白玉堂滚鞍下马,随手把缰绳甩给店小二,人已如风一样扫进屋内,出手一锭银子给掌柜:“用上好的草料喂下马,打半斤酒,二斤熟牛肉,有干粮的话,帮我装一袋。”
“哟,这位爷出手真阔绰。”掌柜的眼睛一亮,忙接过银子,殷勤道:“客官这是要急着赶路吗?”
“不错。”白玉堂整了整衣上尘土,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早已是疲惫不堪。坐下微调了一下内息,答道:“吃了饭,马上就走。”
说话间东西已经摆上了桌,掌柜的看了看门外,摇头道:“客官若信我一句,这几天的天气恐怕不宜出行,尤其是去大漠。”
“嗯?为什么?”白玉堂抬起头。
“这里穷乡僻壤的,您可能不大了解,依我经验来看,这一半天怕是要有沙暴。客官若不急于一时,不妨在此小住几日,等气候稳定些再走,也不迟啊。”
“沙暴……”白玉堂皱眉,看看天色也的确是不早了,外面灰蒙蒙的一片,心想若到时候进了大漠再看不清路,反倒麻烦。叹道:“也罢,那就开间客房,等明早再动身。”
“哎,好嘞。”迎进这么一位财神爷,掌柜忙不迭下去招呼店小二去了。
第二十五章·遇袭
茫茫大漠,展昭一行三人骑马沿着沙丘前行,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皆有些疲惫。
“展大人,要不我们歇一会吧?”一名副官提议道。
话音方落,忽见远处一队人马绕过沙丘的遮挡已然迫近眼前,足足百余人,手中各执器械,个个身形彪悍。
“糟了……是马匪。”展昭皱眉道。
转眼间三人已被团团围住,为首的扬起马鞭一指:“钱财留下!马匹留下!你们,赶紧走。”
“展大人,他们人多,这如何是好?”副官悄声问。
展昭倒是并未显出太大惊慌,冷静道:“这里离出去大概也不远了,钱财马匹,给他们就是,免得不必要的麻烦。”
上前几个人分别搜走了三人的行李,牵走了马,正要离开,忽然有人瞥见了展昭腰间的玉鼠吊坠,拽在手里:“咦,这是什么?”
反手一指重重弹在那人太渊穴上,展昭猛然向后撤了一大步,咬牙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呀!”马匪只觉得腕上一麻,捂着手腕退开,玉鼠已经被展昭牢牢握在手中。
“定是好东西!”头目一挥手,一干人等齐刷刷亮出兵刃围了过来:“交出来!交出来!交出来!……”
旁边两位副官见这阵势都有些发怵,不由自主往中间聚了聚。事已至此,唯有一拼了……展昭向周围迅速扫视一圈,低声道:“二位,等下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没等他们开口,展昭身形已动,巨阙出鞘斩向最近的两个人:“看剑!——”
二人慌忙松手躲闪,展昭伸手拽住两匹马的缰绳向后一带,一托一举,将两位副官送上马背,狠命一抽:“先走!”回身横剑将一众马匪挡在身前。
“不知死活!”不予理睬逃走之人,众人一哄而上,将展昭围在中间。
双方剑拔弩张,头领甩甩马鞭,嬉笑道:“据说你们南人都喜欢送玉佩定情,你这么看重这东西,莫非是相好的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