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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十八年陈酿的女儿红,今天刚好。便宜你了。”
展昭竟没有推脱,抬手拍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好,今夜,展某便与白兄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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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烟花寂灭,花魂月夜,复归平静。
酒不醉人,人自微醉。
白玉堂半靠在屋脊上,清亮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水雾。“猫儿,你我相识数载,却是第一次抛开一切把酒共饮。当真痛快!”
“对了,猫儿,你平日里执行公务总会碰到些难对付的麻烦,白爷给你设计了个小玩意儿,你带着防身吧。”
展昭接过一看,那是一枚精致的机弩袖箭,从材质到做工无不精美绝伦,想必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一弩两发,前端固定着卡簧吞口兽,使射程远而精准度高。材质轻便却结实,弧度刚好与手腕贴合,丝毫不会影响手臂活动。箭上三棱倒刺,小巧而——狠辣,一如白玉堂的作风。
展昭深知白玉堂精通机关器械,他亲手做的,自是极为难得的神兵。只是白玉堂性情孤傲,从不会为他人制作兵刃,这样的宝物江湖人却是千金难求一件。
如此贵重的礼物,竟让展昭一时不知所措。
“白兄如此深情厚谊,展某真不知何以为报。”
“谁要你报了。”白玉堂笑道:“猫儿,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还有场未完的决斗。”
当年猫鼠之争的时候,白玉堂一直想与展昭分出个胜负来,可惜屡次交手皆未出结果,展昭亦不愿跟他动手,能推则推。后来两人感情渐深,每每并肩御敌,彼此也再未交过手。没想到,白玉堂还惦记着这个事。
“这……”展昭有些犹豫。此时两人皆已微醉,他最怕的,是自己万一会错手伤到白玉堂。
白玉堂知道展昭不愿与自己动手,也没有勉强,只是自顾自地抽出画影舞了起来。
夜色凄惶。
有一种感情,明明那么深,却永远不能说出口,因为一开口,便是错。可是明知是错,又偏偏无法回头,无法放手。那是一份怎样的隐忍,怎样的深情,又是怎样的绝望……
月下,画影如蛟龙出海,剑走偏锋,凌乱而孤寂。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恍惚而缥缈的影子。微微不稳的脚步,却晃出那样绝美的弧度,看得展昭一阵心折。
巨阙出鞘,如一只鸿雁划过天际。展昭临风而立,身形挺拔如竹,“玉堂,我陪你。”
白玉堂愣了愣,回头,他看见展昭站在巷口,蓝裳化入融融月色中,倒是极配的。
蓝白相映,阙出影随。矫而不躁,柔而洒脱,
心绪平静,无怨无悔。
谁伴我醉中舞画影临西窗
那人不胜酒力微踉跄
白玉堂突然明白,他与展昭的这场决斗,怕是一生也不会有结果了。因为他们都太了解对方,凶险处各让一着,谁也不会出那决胜一击。又也许,谁赢谁输结果如何早已不再重要。只是恨不能,一生一世纠缠牵绊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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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线晨曦弥漫在天际,两人才双双停手,如释重负般地躺在屋顶上。
那是多少多少年以后,白玉堂依然记得那一夜,巨阙与画影的共鸣,那种超脱世俗心灵契合的感应。每一个擦肩的回眸,每一个剑锋的交错,都是岁月里最刻骨铭心的笔划。纵然那人已化骨成灰,亦是一生难忘。
敢情,过个生日活活折腾了一宿……
展昭才郁闷地意识到,自己白天还有好大一大堆的公务没有处理。。。
不过转念想想,倒还是觉得值得,只因为他是白玉堂,为了他,不论做什么都值得。他的任性与霸道,自己愿意用性命去维护。
白玉堂用手指钩着那一对猫鼠玉雕,在展昭眼前晃了晃:“猫儿,送你的。”
展昭接过,玩笑道:“呵,我说你这老鼠洞里到底还存了多少东西没送完哪?”
“怎么,嫌多啊?”白玉堂剑眉一竖:“告诉你,这可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苗疆冻玉,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带在身上能趋避百毒的,你可别不识货,白费了五爷一番心意。”
趋避百毒?这么厉害?展昭托着玉雕细细端详,隐隐冰凉的触感传到掌心,果然是不世出的宝物。暗猜为了这东西白老鼠定是费了不少周折吧。
略一思忖,展昭将玉鼠小心地收好,却将玉猫还给白玉堂。“这猫鼠本是一对,你我各留一半,做个纪念可好。”
淡淡微笑,如三月暖阳,春风化雨,雪霁云销。
白玉堂嘀咕:“你这猫儿倒是有良心……”
不过,狡猾的展小猫,好双关的说法啊、、、
“对了,猫儿,你觉得这玄衣巷如何?”白玉堂试探着问。
展昭不明所以,随口答道:“甚好啊。若能与心爱之人在此相守到老,也便一生无憾了。”
白玉堂唇畔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那不知,猫大人这‘心爱之人’是谁啊?白某很好奇诶~”
展昭蓦地涨红了脸,这白老鼠……绝对是故意的!
“咳,那个,展某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失陪了。”
公务,果然是最有效的借口。
白玉堂黑线,每次都来这个,我说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的托词么。看来这事还得自己主动提。
“猫儿,那今后你我一同住在这玄衣巷如何?”又邪邪地补充一句:“这儿的床都足够宽敞,睡得下我们两个。”(额。。。这话说得。。。)
“这,不好吧……展某身在公门,恐有诸多不便。”展昭支吾道:“那个,展某先告辞了。”
看着展昭落荒而逃的背影,白玉堂不禁心情大好。想不到江湖人皆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展南侠这么不禁逗啊。不过,待会等他看到如遭贼洗的猫窝,估计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不到半刻的功夫,就看展昭火冒三丈地杀回来:“白玉堂!你——”
“呀,真抱歉猫大人,刚刚忘记告诉你了,你屋里的所有东西已经统统被我打包扔到这里来了。”
先斩后奏么……展昭唇角开始不自觉地抽搐。这白老鼠,当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推门看到被翻箱倒柜洗劫一空的猫窝时的那个表情……于是,直接无视掉就站在对面的某猫,白玉堂当场笑得倒地不起。
第四章·悬案
自那日以后,展昭便当真住在了玄衣巷里。血雨腥风的江湖里,能有这样一处避风之所,确是一份奢侈的幸福。
自那夜以后,他们之间的感觉似乎正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很微妙,说不好是什么——可是你知道,我也知道,这样便好。
很多事情,本无须言明,心照而不宣。
比如,展昭深夜归来,不管多晚,一抬头就会发现白玉堂拎着酒坛在屋顶一直等他。却还故作赏月状,也不管天上到底有没有月亮。
比如,展昭多了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每晚回来站在巷口,都会轻念一句:“玉堂,我回来了。”却也不管那自顾自饮酒赏月的白老鼠到底有没有听见。
至于那个神秘的女子龙倾雪,展昭只在来这里的那天跟白玉堂拜会过她一次,之后,便极少再见到她人了。似乎皇帝召见她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绝大多数的时间,龙倾雪都待在皇宫里。而偌大的玄衣巷,俨然成了猫鼠的天下。
日子一天天滑过,转眼又是一年的冬天。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几日前,京城里又出了件相当棘手的命案——接连有壮年男子失踪,不久后又被弃尸在荒野,死状大多凄惨可怖,而且形态各异。一时间人心惶惶,朝野震惊。
经忤作验尸后初步推测为中毒而死,但毒药却十分之诡异,每次都不尽相同,似是在不断改良中。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一个邪恶的犯罪团伙正在研制开发一种药物,动机不明,用途不明。也许是快要成功了,于是开始丧心病狂地抓壮丁试药,却没想到迟迟没有成功,结果就把人都药死了。这等嚣张,当真不知是何背景。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作案手法很高明,应该属于有组织有计划的人口拐骗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