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琐碎的,七七八八的杂事,在他白五爷看来,一定是不屑于做的。可是如今,现在这样的事,他居然做的是这样的心甘情愿,这样的轻车熟路,一切,一定是只因这一切的事情不再是让他厌恶烦闷的琐事,而成了能让他看到心爱之人舒心微笑的途径,所以他做起来,非但不觉得委屈,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的乐此不疲。
“哎呀你这猫儿,药难喝也就罢了,觉得自己不舒服还硬撑着不说!”嘴上虽这么说,可却是动作轻柔的拿过面巾泡进热水里,拧干了才仔细的把沾在展昭嘴边的和手上的污渍轻轻的擦拭干净,还让他用茶水漱干净了嘴里的味道,又怕他因开了窗子而受寒,直把人整个塞到被窝里,才开始动手清理被弄脏的床榻,他把原先铺在边上的一圈毛毡子掀起来扔到外间等着浆洗的一堆脏衣里,又从柜中拿出新的铺上。
白玉堂一边在做这些的时候,嘴里也没闲着一直在不停的唠叨。
“你这展小猫,怎么上回你关在笼子里的时候我们还说的好好的,说不管自己是病了痛了伤了都绝对不再隐瞒对方,还信誓旦旦的。可现在,身子才好了一点,就又回到了老样子!”
“你真就真是老天爷派来折腾我让我担心的!以前在开封府当职你让我不省心,想让你没那么累就想办法帮着你,可是你就是不领我的情还老把我往外赶!害我只能是暗中帮你好让你早点捉到凶手早点破案,好回来休息几天放个假什么的,你那开封府的猫窝,真是一年都不知道你除了受伤躺在上面的时候,能安生的睡上几天!”
“你啊你,你说你平时在开封府里也不是没人伺候,怎么还能把堂堂一个四品的护卫给侍奉成这样,真是的!”
“现在啊,要不是我照顾你,你又会什么事都自己忍着什么伤都往自己肚子里吞!看看现在,都这样了也不早点说一声,就只会说没事没事!昭,你知不知道你隐瞒一次我就会为你心痛不知多久!”
终于把弄脏的水倒了,白玉堂的声音又从外间转进里屋。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一抬头,眼里尽是深情,却发现,自己的这一番连责备带关怀的告白却引的某只猫竟然憋笑憋的内伤。
看展昭缩在被子里笑的是浑身乱颤可就是憋着不敢让自己听到的样子,白玉堂腾的就觉得自己被这只臭猫给耍了!这才想起来,展昭这一个月来因为受伤,所以一直都只能乖乖的躺在床上。两个人互诉衷情,满以为这只猫对自己情深一片就会任自己抱在怀中,却忘了,他可不是一只会乖乖的任人疼爱的家猫,而是一只带着利爪手持巨阙曾经是威风凛凛的南侠和御前侍卫威震天下的御猫!
“好啊你这展小猫,是不是好了就来取笑于我,看招!”见展昭笑的发抖,想他没事体力恢复了就来消遣自己,没想太多,白玉堂就甩掉手上的面巾给足展昭面子的直接扑到床上。
虽然手上骚着展昭怕痒的弱处是毫不留情,可是他的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就怕碰着了他的伤处,就怕让他再疼上一点。
展昭受不住痒的难受,一边控制不住自己咯咯的笑一边为难的闪躲,难为玉堂今天笑的这么高兴,难为他今天眼里没有带着这几年来总难抹去的忧愁。
第三章 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展昭始终不能适应草原上多变的天气,就算是夏天也是随时会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这里的夏天带来的不是酷热的天气,而是丰沛的降雨和泛滥的河水。每年这个时候阿氓河就会涨起十倍的河水,冲刷草原上残余的冻土,滋养沿岸的草场牛羊,带来昆仑山脉清洁的雪水。
他们居住的屋子里,仍旧生着干燥温暖的火塘子。
展昭看着白玉堂为自己忙里忙外的,心中的愁苦似乎渐渐的软化一些,整个人从里到外也暖和起来。
这暖,不是因为炉子烧的旺了,也不是喝下肚子里的药起了热劲,而是,因为一个人的笑容,他的笑可以驱散所有黑暗里的阴霾,可以在任何时候给痛苦的人减去所有的疼痛……只要,那个人爱着这样温暖如旭日的笑容。
而白玉堂,正在这样笑着,而看到这样笑容的展昭,也正像他心里所想的一样,呕吐后的眩晕立即减少了许多。加上白玉堂体贴的不时帮他轻扶抽搐得难受的胃部,现在那口恶气已经消化进了肚子里,不再难过。
“玉、玉堂!别、别闹了……!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一笑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腹部其实仍旧是隐隐作痛,只是,方才被玉堂的笑迷得失了神才产生了幻觉,以为一切的烦恼困苦都已经过去,以为他的伤就像以往的每次受伤一样总能在公孙先生或是卢大嫂的妙手丹心下药到病除,就算不能,玉堂就算是闯禁宫盗天机,也不会让自己死去。
可是,那一切,毕竟只是幻想,一个他自以为的美丽梦幻罢了。
现实,依旧残酷的摆在眼前,他的腹部,再次绞痛起来。但,他不愿意让玉堂发现他的痛苦,他不愿意失去玉堂现在的笑容,他宁可自己一直就这么痛下去。
他明白,其实自己的病,自己的毒,岂是一点点东海珍珠就能够治好的?
他的病,他的身体,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更明白,看的更透彻,感觉的更深刻。
他所中的蛊毒,其实已经深入骨髓,就算没有大大小小拖累自己的外伤,光是身体里的尸虫,就已经让他几乎废掉了一身引以为傲的武功,再过不久,玉堂就会发现他内力不断流失的真相,发现他身上除了那蛊毒,还有体内孕育而生的妖物……甚至,玉堂很可能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想到这里,展昭忽然觉得面对着白玉堂,自己忽然不能自处起来,他的手脚开始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他的心神都关注着白玉堂脸上最细微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他的脸,开始慢慢的,慢慢的红的像只煮熟了的虾子。
可是白玉堂,却只当他笑的喘了,完全没发觉到他心境上的变化。而展昭所担心的一切,若是他知道此刻白玉堂脑子里想的东西完全不是他害怕被发现的秘密,而是……而是方才在屋外,就是在那张小小竹躺椅上的旖旎春色,不知道他的脸,会不会比现在更红,直到红的滴出血来?
白玉堂手上的动作,在展昭看起来是温柔有度的,是为了照顾他身上的伤痛,才显得小心翼翼。可是在白玉堂来说,这小心翼翼,代表的不仅是他对怀中猫儿的好和温柔,里面,还有着更深层次的东西,那就是,他的欲望。
外面的空气是冷的,风,也依旧是割人的刀子,可是白玉堂身上的单衣,却更让他觉得燥热难当。这屋子里的热,对他来说,不是因为炉子的火热,他手心里的汗,不是因为刚熬出来药汁的滚烫,而是因为,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试问一个正常的男人,就算是普通的市井小民,回到家里有个温婉娇妻的,也会抱着搂着亲热一番;没有美眷藏家的,只要是路过依红拢翠的烟花之地,恐怕没有哪个是能克制住自己不心猿意马的。
而他,白玉堂,更是男人中的男人!
死别的一千多个日月,他偶尔也会在梦中春境里见到那只红衣的猫,笑的是妩媚无双直叫他春心荡漾。在那样的春梦里,平时他不会也不敢的一切,都实现个彻底。
他会把那只猫亲亲密密的抱在怀里,去吻他看起来红的不得了的嘴唇,感受着他同是男子却比自己柔韧精奇的身段,呼吸他似乎带着一股不是香气却只属于他独有的媚人味道。
直到他每次去解开他细瘦腰肢上的玄黑色腰带……一切,就总在那一刻变化了模样。
腰带上蓝色的和田冷玉,磕痛他的手,红衣上比红衣更红的血,染满他的双手,猫儿就总是在这红色的血海中,把墨玉似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明明身上被一支支的翎箭插的就像个刺猬,明明那双明亮的眼珠里尽是破碎的浊雾,可是他却还是在笑着,笑的一如初见,对自己说:
“玉堂,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不能答应?
猫儿,你不能答应我什么?
是不能答应我每一年的中秋月下酒约,还是不能答应自己的亲近,或是,不能答应自己今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