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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城的天福客栈内,白玉堂先前讲述完自己所知,然后只是不发一语的看着展昭。然而展昭的目光复杂之极,闪烁不定,却是半晌不曾有过决断。白玉堂转念一想就明白,此时的展昭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分析这一切,故而借着下去吩咐小二准备饭菜的时间给他个清净。
白玉堂知晓的是这一年里所隐藏的秘密,而展昭掌握的则是这一年里朝廷的动向,以及从宗傅阳那里得知的一些线索。他们两人刚好一明一暗,此时将彼此所知慢慢融合,得出的结论依旧扑朔迷离。
展昭回想着这一路自己从宗傅阳那里知道的线索,先前徐悲秋一身是血的来到开封府,只留下一句“全死了”就陷入醉红颜的昏迷当中,这些天来也不知醒了没有。很显然,兖州这边不出意外,他已经是唯一的知情者了。现在天成镖局之中还活着的人除了宗傅阳,太公玄居一家,以及徐悲秋之外,剩下的莫非真的尽数丧命?
估量着自己身上的伤,展昭慎重思索着自己现在前去兖州府衙查询天成镖局灭门一案的线索的可行性,然而才运气就不能不皱眉——行动似乎没有大碍了,然而一旦遇上事情,现在自己这种情况根本完全无法自保,甚至还可能拖累身边的白玉堂。
展昭从来都不是莽夫,更不是那种不懂得审时度势一昧逞强的笨蛋,此时宗家那边必然已经有官府接手,明着去一定会遇上伏击,暗地里也难免打草惊蛇。与其如此,不如等会合了宗傅阳再说其他,毕竟宗家那边,宗傅阳是比较熟悉的。
再者,展昭不能不在意于此时宗傅阳两人的安危——天成镖局灭门已成定局,看在对方对宗傅阳的穷追猛打的劲头,很显然对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灭门案子还在其次,展昭现在更在意的是宗傅阳这条小命。
死去的人,不管意义再怎么重大,都比不上活着的。
但是现在宗傅阳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和太公玄居是否平安入城……展昭思索着眉头紧皱,视线不经意望向一旁白玉堂先前从那支凤纹簪中取出的明黄色丝绸上,下意识的取过在眼前细瞧。
然而还未等他静下心来细看,外面已经传来一阵轻巧的步伐声,展昭抬头望去,房门正好被人退了开来:“猫儿~!吃饭罢!”
却是下楼取饭菜的白玉堂拖着个托盘进了屋。
展昭看他一手托着托盘,用脚将门带上,三步两步走到桌边,忙下地接过他手中托盘放在桌面,瞧瞧菜色都是简单清淡的饭食,没有酒——这是他们向来的默契,一方受伤,两人都不会饮酒。
见展昭过来,白玉堂不由得笑:“怎么,等不及了?”他说着朝展昭脸上看两眼,隐隐还有点先前凝重的神色残留,心中也跟着难理清几分沉闷。
展昭知道他刻意寻了话题想轻松一些,跟着微微挑起嘴角,顺着他话顺下:“是啊,怎么可能不饿?近一天未进食了。”
说着他伸手扯了两张凳子,和白玉堂在桌边坐了,将一双筷子塞入他手中,道:“今天已是第四日了,我身上伤好的差不多。玉堂,明日我们去外面找找太公前辈和宗傅阳如何?这许久没消息,我实在担心。”
不知不觉两人进入兖州城已经有四天了,这些时日里展昭除了养伤,听白玉堂讲述这一年来的事情外,也一直等着宗傅阳他们的消息。当初因为情况紧急,让太公玄居和宗傅阳单独离开,此时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
白玉堂道:“我知你心急,只是先前早已约了暗号,他们没见到,我们也没……”他没再说下去,言下之意两人心中俱都清楚,此时此刻,白玉堂实在不想说出来徒增烦恼。眼见展昭眉心刻着挥不去的忧色,不着痕迹的借着布菜的动作靠近他两分,顺手寻了个话题与他谈起来。
展昭知他想法,心中感动,也知道这个时候忧心无用。便顺着他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渐渐气氛带了起来,他便主动寻了点过去的轻松话题,面上也去了些烦闷。
……
“……不过时间过得还真快,几年前你我还像无事人一般打闹。哎,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阿敏那次事情的时候,干娘一条捆龙锁可将你困得动弹不得,当时的你啊,看起来还真像一只炸毛的猫!”
白玉堂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展昭也跟着想起当年遭遇,毫不客气的回敬:“你还敢说!当初在大风客栈,又是哪个胡闹不成反而摔了个跟斗?躺地上的滋味不错吧!”
“是不错。”白玉堂笑眯眯的瞥他一眼,展昭反射性警觉。接下来耗子的话果然踩尾巴,“猫儿啊,你想我喂你吃饭就直说。何必刻意提起这一茬呢!”
说着这耗子当真伸手夹了一块青菜递到他嘴边,一面笑得痞子:“来!肉是没有,先吃块青菜好了!”
这耗子还真是正经不了对少时候!展昭瞧他面上的神情,见不得他尾巴翘上天的神态,干脆利落的就着他的动作一口咬下那口青菜:“耗子伺候,却之不恭!”
白玉堂倒是不意展昭来这么一手,眼见对方噙着抹带点得意的微笑慢慢咀嚼着口中的菜肴,那笑意都透入了眼底,眉梢一扬,也跟着笑:“你这猫儿,有长进啊!”
“那是自……唔……!!”
却是白玉堂在他说话的瞬间忽然倾身咬住他唇,密密实实堵住。展昭下意识的僵了一下便放松下来,将手放在他肩上闭上眼,浅浅的回应,只是心中多少带点不甘。
死耗子!就会这一招!
等到再分开之时,轮到白玉堂笑得得意了。耗子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上挑的凤眼也眯起:“对么!~猫要养肥了再吃,果然还是这样尝起来更可口一些!”
“你使诈!”展昭愤然指控,恨得牙痒痒。然而方才的深吻让他多少有些气息不稳,这原本义正辞严的指控多少却了点底气。
“兵不厌诈!还是——”白玉堂凑上前来笑的意味深长:“猫儿没吃够?好!反正白爷爷向来喜欢喂猫,你喜欢吃什么直说!~”
展昭瞪他一眼:“吃饭!”面色终究忍不住挣出点红。眼见那人笑的愈发偷腥一般,又恨又恼,干脆埋头下去眼不见为净!
“哈哈哈哈!”白玉堂大笑,这下可真是得意之极了。展昭气的说不出话,只能一个白眼瞪过去了事。心中恨然:这耗子怎么从小到大总是压他一头?早晚定要他还回来!
……
吃过饭,又叫来小二收拾了那些狼藉,布上热茶,两人坐在桌边收拾先前的东西。展昭看到那块黄色的绸布,再次伸手取了过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怎么?有发现?”白玉堂见他专注的神情,靠近看看:“这东西看来像是地图,但是连个重点都没有,莫非是……”他说着看展昭,在后者眼中见到了相似的神情。
“有隐藏的线索!”
两人同时说出这句话,当即开始试验起来。然而他们虽然觉得这块绸布不简单,但是无论是火考还是浸水,布上的画都没有丝毫变化,这下两人都有点一筹莫展,白玉堂不耐的将那块绸布丢到桌上,道:“根本什么都没有!莫非是我们猜错了?还是说这东西需要什么特定的药水才能显现?”
特定的药水?展昭本也有点灰心,听到白玉堂这句话,心中忽然一动,他伸手取过挂在床边的巨阙,抽剑出鞘,掀开自己的衣袖就要划下。
“你做甚么!”白玉堂大惊欲拦,展昭已然手起剑落,在小臂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他力道拿捏得准确,并没划出多深的伤口,只浅浅一抹而已。伤口流下的鲜血溅落在那块黄色的绸布上慢慢晕开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