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猫猫!”小丫头挥著小手,手里还抓著项链,想要够到猫儿的尾巴。说也奇怪,她只是动了动手,黑猫就惨叫著,被无形的力量给拽了下来,摔倒在地板上。
这回它可没那麽容易再跑掉了。
黑猫胖胖归胖,变成人形的时候还算是个俊秀的青年,只不过绿色的眼睛依旧保持著丝丝缕缕的邪气。他露出来的手臂有一片发白的伤疤,他断过一只前爪,留下了消不掉的痕迹。
“我叫琼英,曾经是这里的山神。後来山被人类推平了,君上恰好经过,便收留我做了他的仆从。”
人类的形态大概让他觉得很紧张,语气没有一开始时的嚣张。琼英每说几个字,就要担惊受怕地看一眼摇床里的小丫头,表情很是夸张滑稽。
再怎麽幼小,那也毕竟是龙族。
“少和我废话,敖溯洄在哪?”
聂云杰坐在单人沙发上,双手握紧扶手,眼睛死死盯著琼英。他全身肌肉都是紧绷的,显示出其精神正处於多麽高度的紧张状态。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尊重神明……”琼英嘀嘀咕咕地抱怨,看到聂云杰的眼神後立刻识趣地绕回了正题,“你也有看新闻吧,最近海上闹得很紧张,海中的水族受了不少牵连,君上最近忙得抽不出空,便赶在小公主的诞辰时来给她送礼。”
“他真的来过了?”聂云杰声音颤抖,心跳得几乎听不见说话声。
琼英点点头,“君上时间有限,这时候大概已经回到龙宫了罢。”
想著敖溯洄也许是因为族中要事才离开,聂云杰稍有些安慰。可听到对方来过又离开的消息,他刚要火热起来的胸膛像是被泼了液氮一般急速地降温,冰冻了起来。
既然都来了,为什麽不见上自己一面?
看到聂云杰脸上的失落,琼英犹豫再三,还是吐露了实话,“这一年来君上对小公主思念得紧,常常用水镜窥了人间的情景。他偶尔会称赞聂先生对小公主的悉心照料。其实,君上不愿见你……未尝不是件好事。”
像是这样还不够伤人,他又补上一句,“什麽找到君上劝说他回到你身边之类的念头,还是早些死了这条心吧。”
聂云杰失控地冲过去掐住了琼英的脖子,咆哮,“你再说一遍!”
自称是山神的青年一双绿眼睛发出幽幽的冷光,他惨白著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咳咳……我可是好心告诉你,你根本就不知道……咳咳,真正的龙君是个什麽模样。”
敖溯洄的真身是金色的巨龙,聂云杰早就见过,於是对琼英的话不以为然。他迁怒对方,手上越发用力,“他是什麽模样我清楚得很,用不著你来挑拨离间!”
眼看琼英的脸色都开始发青,聂云杰还没有从震怒中清醒。前者不得不自救,喵呜一声变回了黑猫,跳到窗台上。逆光蹲坐在那儿,身形骤然高大了许多。
聂云杰忽然动弹不得,只得梗著脖子,僵硬地瞪著那只猫黑乎乎的轮廓。
“哎呀年轻人就是容易暴躁。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肯定不知道,君上的每一任近身的护卫,都叫做阿云。”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聂云杰感到一股苦涩涌上了喉咙,堵得他喘不过气来。敖溯洄从没叫过他的名字,只叫他“阿云”,他一直便以为那是对自己的爱称。
现在听起来,似乎另有隐情。
“君上出生後不久,王後便因心疾故去。老龙王伤心至极,就将君上送往溯水封为那里的水君,任他独自生长。啊,那时候的君上,就和你们人类的八九岁差不多吧。”
听到这里,聂云杰的手发抖了起来。在他的想象中,一个大眼睛的小男孩──和女儿有几分相似──孤零零地坐在水晶和珊瑚造出的房间里。这样的环境怎麽能不叫人变得冷漠。
他想到自己小学的时候父母亲都忙於工作,总是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那麽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连一刻锺都待不下去,就要逃出去找同学夥伴们玩到天黑才肯回家。
敖溯洄就这麽孤单了上百年?聂云杰越想越觉得心痛,嘶嘶地抽著气。
他想太多了。
“为了监视君上的起居行为,老龙王挑选了水族的勇士,送给他作为护卫。其中有一个叫阿云的,被选为侍卫长,从此与君上形影不离。”
既然形影不离了,又怎麽会有每一个护卫就叫做阿云。聂云杰屏住呼吸,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第一任侍卫长是为了保护君上才死的,所以後来的侍卫都被改了名字。”
聂云杰松了一口气,这有什麽呢,“说不定我就是那个第一任的侍卫长呢。”他还记得敖溯洄一开始说过自己是来找人的,那不就是他了麽。
“那可说不准,後来的侍卫们都对君上心怀恋慕,被君上知道後,逐出了溯水暴晒河滩而死。我偷听过君上的自语,他说过,他的阿云从来就不喜欢他,这些废物留著有什麽用。”
“他到底对那个第一任很是挂心。”聂云杰被搞得心里一团乱麻,说不清是喜是忧。
“在我看来,君上挑上你,不过是了却他一个心愿罢了。就算你是他的转世,一个凡人又怎麽攀得上龙君呢。”从黑猫眯起的绿眼睛里散发出幽幽的光芒,居然从中流露出了一点点的慈悲来。“且不说种族之差,人类的百年,在神灵看来不过眨眼一瞬。”
“是他叫你这麽说的?”聂云杰思考了很久。他低著头,所以就看不清表情,但是那疲惫的语气仿佛是他每说出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发出的。
聂云杰偏著头,像是不堪重负,良久才又问他:“你说的都是真的?空口无凭,你有什麽证据能叫我相信你?”
“嘿,你还挺清醒的啊。”黑猫语气讥讽地叫了一声,舔了舔爪子抹了把脸又说,“不信就算了,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以後有的是时间後悔。”
窗外天光慢慢地昏暗下来,聂云杰和黑猫对持了许久,气氛渐成僵局。
楼下的宴会也到了尾声,摇床里的小婴儿睡得香甜,是该和这里说再见的时候了。
房门毫无征兆地被从外打开,一年过去,消瘦了许多的助理走了进来,“聂总,老总叫你下去做致辞……”
他看到了房里的黑猫。皱起了眉头。
“琼英,你不是养伤麽,怎麽不打个招呼就回来了?”本以为要发怒的人,却灿烂地笑了起来。和工作时的客套完全不同,反倒叫人觉得心惊。
聂云杰正要解释,但是转念一想这只肥猫其实当了助理很长的宠物,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於是抱起女儿,踟蹰一会,“我先下楼了,你们慢慢聊。”
还没到走廊,聂云杰就听到一声巨响。他回头一看,发现一向文质彬彬的助理居然一拳打在了变成人形的黑猫肚子上。想著要不要劝架的时候,打人的反而比被打的先哭了起来。
看见一向冷静的助理抱著久未见面的黑猫哭得满脸眼泪,聂云杰的内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些渺茫的宽慰。他轻轻关上门,把空间留给他们。
自从女儿周岁这天起,聂云杰又花去三年多的时间寻找敖溯洄。他开始相信那诗句中“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他一介凡人,如何得知碧落黄泉的所在?
更不用说龙君居住之地。
作家的话:
俺就是试试看拖戏的感觉=w=
☆、白露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穿一样的制服,当然男女样式各有不同,春夏秋冬季节差异分明。但这些都不能阻挡那些不足一米高的小淑女们追求时尚的野心。
“今天要扎什麽发型呢?
“抓揪揪!”白露在她爸爸身上爬上爬下,从衣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个精致的、缀满贝壳和宝石的梳妆匣,毫无疑问是来自深海的珍宝。
里头却不是什麽金银珠宝,而是一条条整齐折叠摆好的丝带。
“好,别乱动,马上就好……你看,可爱吧?”聂云杰在小丫头的指手画脚中,挑出了一对泛著珠光的粉色缎带。他粗手粗脚,简单的两根揪揪小辫都扎得有些高低不平。
“歪了歪了!”白露看著穿衣镜里自己的造型,嘟著小嘴不高兴地跺脚。她气鼓鼓的脸蛋像极了卡通的小河豚,还自带两团小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