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郭老二的大儿子郭得水和铁哥们冯大雨商量了半晌,到了夜里领着几个后生赶着牛车去李庄水库偷水,可李庄人早有防备,没等他们把水装满,一群人便围了上来要收钱。郭得水气得哇哇叫:“你们李庄人也太势利了,俺爷爷那会你们李庄人多好,别说水库了,你们村里的井水都由俺们随便取。这一段老天不下雨,旱井也干了,乡里乡亲的,我们取点活命的水你们也这样难为人呀,不看僧面看佛面,俺姑姑还嫁给你们村长了呢。”李庄人不理这个茬,只说水库是俺们的,现在哪还有便宜叫你们占。都是愣头后生,几句话不对路就动起了手。郭得水和冯大雨最壮实,也最能打,一伸拳脚就撂倒一个,刚开始还占了上风。李庄的后生们也不含糊,五、六个人专围了这俩能打的人一阵棍扫腿踢,把两个牛犊子一样的后生打趴在地。最后吃亏的当然是水村人,人被打了,牛车也被扣了。受伤最重的是郭得水和冯大雨,一个腿被打瘸了,一个脑袋被打出了血。郭老二闻讯后连夜把他们送到了乡医院,第二天叫了乡派出所的人抓了几个出手狠的愣头青,并把牛车要了回来。乡里来人和李平山说了半天,他却只答应叫水村人免费取一个月的水算做李庄对打人的补偿,但水库里还养着鱼鳖呢,不能由着他们长期来拉水。
郭得水和冯大雨没等伤好利索就叫了几个后生要到李庄去报仇,却被得到报信的郭老二拦了回来:现在是咱有求于李庄,就咽了这口气吧。郭得水和冯大雨咽不下这口气,一气之下离开了家,他们说这个破地方活不了命,要到外面去生计。不到一年,冯大雨赶回村里报信,他和郭得水所在的那个煤窑出了事故,死了好些人,郭得水也被埋在了里面。
郭老二把儿子拉回来后埋在了他爷爷和大爸的身边,前来送葬的乡亲们私下里悄悄议论:这郭得水的死也是挖那三个窟窿埋下的祸,郭老大算是第一个得到报应的,郭丰金好歹死在了自家炕上,不是横祸,这郭得水可算是第二个了,那第三个人该是谁呢?阴影又一次笼罩了水村。
第三章 初夜
盼水是郭老二的闺女,哥哥死后,她成了郭家唯一的娃。为了水村,郭老二忍痛割爱,答应了前来提亲的媒婆,把盼水嫁给李庄村长李平山的傻儿子。郭老二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盼水嫁过去,水村人到李庄拉水不用再掏钱、再出粮了。这个条件其实不用提,那是李平山用来交换盼水的条件。但郭老二要提,他怕啥地方再出个差错,怕赔了女儿又捞不到水。
盼水出嫁前,去哥哥的坟上哭了个天昏地暗,把哥哥骂了个天昏地暗,也捎带着对埋在旁边的爷爷和大爸说了委屈。她埋怨哥哥咋这么短命,早早就去了,要是哥哥在家的话一定能挡住这门烂亲事。但她的哭诉再伤心,也没能把哥哥叫醒,没能逃脱水村给她安排的命运。
李平山给前来贺喜的乡亲们一一敬完酒后,通红着脸站在房檐下高声吆喝了起来:“水村村长郭老二家的闺女是俺李家的媳妇了,咱和水村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咱水库的水任由水村人拉,谁要是再拦,俺可翻脸不认人。” 盼水为啥嫁给村长的傻儿子,众乡亲早就心知肚明,现在听村长这么一说,便个个随声附和、唯唯诺诺。新房里的盼水也听到了这句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天黑后,一帮小后生进了盼水的新房,要闹洞房,但看到盼水冷冰冰的脸和狗蛋傻呵呵的笑,觉得没趣,便吃了几支烟,早早退了出来。
盼水合衣半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宽大房顶。傻新郎几次耸动着鼻子凑到她身上,都被盼水恼怒的眼神吓回去了,便蜷窝在炕头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早上,婆婆给盼水送来洗脸的温水,嘴里叨叨着:“洗把脸吃饭吧,女人就是这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日子长了就习惯了。”盼水没马上洗脸,只一脸冤屈地盯着婆婆看。婆婆看出了盼水的心思,却啥都没说,转身出了房门。
吃饭的时候,李平山一双眼睛在盼水和狗蛋的脸上探询地扫来扫去。盼水只低着头喝着碗里的白面糊糊,不去动桌子上的炒菜,狗蛋只夹盘里的肉吃,时不时偷偷看盼水的脸色,却不再傻笑。李平山似乎看出了什么,把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趸,背着手走了出去。
吃过早饭,迎亲总管赶着装了一个大水桶的牛车,领着盼水和狗蛋向水村走去。按风俗,新媳妇要在结婚的第二天回门看娘家人的。
盼水的爹娘早早就在村口望着了,看见闺女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盼水看到二老好象晚上没睡觉一样,脸上憔悴了很多,眼里的泪水又蜂涌而出。
郭老二把盼水婆家送来的水往水缸里放,水缸还没满,桶里便没水了。郭老二把老伴叫了出来,嘀咕了几声,老伴便进了屋给陪同的总管说你先坐着,俺和闺女说说体己话,拉着盼水进了盼水原先的闺房。
“闺女,昨天那新郎动你身子没?”娘拉着盼水的手,探询地看着盼水。盼水摇了摇头,扑在娘的怀里哭了起来。
“唉,傻闺女,委屈你了。俺问你,这水是谁给准备的?”
“那个老汉叫人给备的。”盼水没叫李平山爹。昨天在新婚行礼的时候,村里人叫嚷着让盼水给公公、婆婆叫爹妈,盼水愣是咬着嘴唇没开口,老两口脸上挂不住,却也不好说什么,便说道以后习惯了再叫也不迟,算是圆了场。
“这就是了,人家只给拉了少半桶水,这里头有说法哩。”娘爱怜地抚摩着盼水的头发,长叹着。
盼水硬挨到日头快落山,才不舍地起身回李庄。分手的时候,盼水又一次看到了父亲眼里流露出的无奈和乞求。
回到李庄时天已经黑了。看到他们回来了,李平山起身出去窜门,婆婆招呼她俩人吃了饭,把狗蛋打发回屋睡觉,便关了门拉着盼水坐在自己的炕头上。盼水憋着一肚子气,一脸冷霜地看着婆婆。
婆婆也是水村人,按辈分盼水该给她叫姑姑。为了水村能长久地在李庄取水,盼水的爷爷当年很有远见地把这个给自己叫大爸的远房侄女嫁给了李庄村长李更生的独生子李平山。婆婆不负众望,很妥贴地处理着当时还叫郭庄的水村和李庄的关系,使得李庄个别人虽对水村人这样长期来自己水库白白取水有意见,但碍于这个能干会说的村长儿媳妇只好闷声。后来,李平山又当了村长,这些人更不敢有什么想法了。但天有不测风云,当李平山的儿子长到10岁还是傻呆呆的时候,婆婆的地位开始一落千丈。那时候李更生已经过世,村里人开始议论,说是水村人取水取走了李庄的灵气,报应先降到一村之长的家里,生了个傻儿子。李平山虽对此将信将疑,但对老婆的态度却越来越坏,尤其是努了这么多年再没生出个一子半嗣来,使他彻底失去了信心,便也不再听老伴为水村添好的说词。分田到户后,就找几个人凑钱承包了水库,简单地围了石堰,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