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份工作。”
“哦？你不是说笑吧？去年的时候，你很干脆地拒绝做我的设计师，我很遗憾。现在，你来，我还是很高兴。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在鹏达做了？你这一走，对鹏达可是一个大损失。是你自己的原因，还是彭总，或者刘域？当然，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不过，我和你，和他们都是朋友。”戴岳好奇起来。
林湄的神色忽然沉郁起来，她低下头，又抬起头：“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忽然很想找个听众，不过，会耽误你一些时间。”她的眼里盛满了凄然和无奈。
戴岳点头。林湄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戴岳听着这个故事，像听一段现世的传奇，末了，他叹息着：“真让我感动，如果不是你亲自讲，我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故事。我欢迎你到我们公司工作，不过，你需要先拿出一套设计来……”
林湄忙摇头：“你误会了，我需要的这个工作不是设计师，我想做的只是一个服装车间的工人而已。所以我才会这么大胆地来找你。我没什么经验，但是工人的活，我适应几天应该没有问题的。”
“那怎么行？！你有设计师的天赋，那太屈才了！”戴岳惊叫。
“这是很公平的。不过，也许将来，我会成为一个设计师，但不是现在。”林湄一字一句说着，眼里是那种常人少有的坚持和确定。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呢？我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按你的意思办。好吧，现在带我到你的住处，收拾一下东西，我给你安排个新住处。”说到这里，戴岳突然停下，“我说的是公司免费提供的工人宿舍。这个，你不会拒绝吧？”
林湄点头。
就这样，林湄开始了和从前不同的生活。她在工厂做了半年的车衣工，熟悉了成衣制作的全部细节，然后报读了东华大学职业技术学院，系统地学习了设计、裁剪和缝制工艺，两年后，成为浙江古意时装有限公司的一名服装设计师。
三年后，浙江古意时装有限公司面向出国人士，推出了一个以传统中式服装融合时尚元素为特点的新的服装系列湄之韵。服装面料或是特殊印染，或是手工彩绘，或是精工刺绣，服装的设计灵感全部来源于唐诗宋词的意境，在古风古韵中将人带入美仑美奂的诗意气氛之中。
产品推出之后，反响强烈，订单雪片样地飞来，但是古意公司却严格控制产品数量，坚决树立高档精品女装的形象，他们的口号是“只做百分之一的市场”。
五月。入夜。杭州市会展中心。浙江古意时装有限公司的夏季新品展示会正进行到最后一个系列――湄之韵（古典情结）。
清越悠扬的长笛牵引着漫天飞泻的花雨飘落到T台上，身着唐装的优雅妩媚的女模特在花雨中，或轻摇团扇，或斜举油纸伞，或擎着精工扎制的红灯笼，演绎着远离尘世的梦幻……台下，人们屏住了呼吸，任由心灵沉浸在时光的河流里，起起伏伏。闪光灯像天使的眼睛，频频闪动……当古筝的余音终于飘渺无踪时，掌声才大梦初醒般响起。
林湄在模特们的簇拥下走到台前向观众们鞠躬致谢，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她特别激动，脸上荡着一抹醉人的红。她穿着一袭紫灰色旗袍，丝绸的面料上是手绘的写意花朵，腰线以上探出一支樱花，花朵间藏着淡两只黑色的燕尾，裙身散落着零星的花瓣，而到了裙摆处粉白的花瓣则堆积了一层。花朵的边线都未落实，是那种晕开的湿湿的感觉。她在肩膊上披了一条湖蓝色丝绸披巾，像流荡的湖水。令人不由得想起那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诗句。她的身材虽不及那些模特们高挑，容貌也比不上她们精致，年龄更是相差很多，但是她的眼神却依然清澈，清澈中透露了出只有四十岁女人才有的智慧，柔和之中传达出闲雅淡定的韵味，她的周身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她的四周浮动着久久不绝的暗香。
站在台下的戴岳忘记了鼓掌，他弄不懂这个女人为什么总会让他的心脏停跳？她的深情，她的坚韧，她的智慧，她的灵秀，她的淡定，她的妖娆。她究竟有多少个切面，要放射多少光芒？想着她的名字里暗藏的关于《蒹葭》的意境，难道自己于她真的永远只是“在水之湄”？唉！“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游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
人们渐渐散去，工作人员开始清理会场，戴岳看到林湄从后台转出来，就急忙跑过去，向她伸出手：“祝贺你。去庆祝一下吧？”他探问。
林湄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其实你的功劳也不小呀。我有点累了，你也忙了一天，庆祝有的是时间，还是先休息吧。”
“那我送你回公寓。”
林湄点头，他们并肩走出会场。
夜风像女人温情的手，耐心地抚摸着城市的每一根线条，风里流荡着花香，让人萌生一种沉睡下去不再醒来的渴望。虽然不到九点钟，林湄却感觉到困意袭来，这一整天，弦绷得实在是太紧，她不自觉地阖上了眼睛打起了盹儿。戴岳见她困了，就没说话，努力把车开得极为平稳。在十字路口停车的时候，他瞥见她的脸，沉静得一如深蓝的夜空。如果她睁开眼睛，就是夜空上闪烁的星星！他的心里有一种想在星星上留下一吻的冲动。
车子终于停下，戴岳却没叫醒林湄，在这样一个夜风沉醉的晚上，与一个心仪已久的女人共处，可遇而不可求。林湄却醒了，发觉到了公寓楼下，歉意地笑了：“怎么就睡着了呢？”她打开车门。戴岳跟着下车。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到了门口，林湄转头问：“进来喝杯茶吧？”戴岳点头。
小小的套间公寓，布置得清雅怡人。林湄把披巾和手袋挂在墙上，预备去砌茶，戴岳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让她的身体正对着他：“你不用忙，我上来是因为有一件比喝茶重要的事。”林湄扬起眉毛，张大眼睛。
戴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首饰盒，打开，举到林湄的眼前，话里带着平常没有的霸道：“嫁给我。”林湄无奈地摇头：“你又来了，我说过，我是不会再嫁的。”
“你会！你一定会！不管你是怎样的蒹葭，不管怎样溯游，我总会等到你。你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颗心形的钻石，它亮得耀眼，绝对比得过你这颗绿宝石！”他伸出手，从林湄的盘上发摘下那枚绿宝石兰花。
“我知道它很贵重，可是我不能接受。”她拿回了兰花，重又簪在发上。
“你可以再拒绝我。好，戒指我暂时收回。我忽然有这样一个想法，后天，东北地区代理商请我过去，你跟我一起去。五年了，你应该回去看看。你这个靠记忆活着的女人，你敢吗？”
“回去？也好。”林湄的眼神依然波澜不惊。
“那就说定了。你休息吧。”戴岳转身出了门，他不相信正在老去的，或许已经老去的彭堃比自己更有吸引力。
第七章 弦望自有期
第七章 弦望自有期
当他们乘坐的汽车靠近C市的时候，林湄感觉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这难道就是“近乡情更怯”吗？她问自己。熟悉的景物和建筑渐次滑过她的眼帘，好像什么都没有变，那么，大哥一家是否安好？刘云婧是否幸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