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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时,潋绡也感觉到锦衣似乎稍稍颤了下,她也蹙起了眉头,根本没想到,他们商议的,竟然是立太子一事。
“皇上说是有事商议,可这如今,看皇上的意思,似乎已经决定了?”整个朝廷之中,敢如此跟慕睿说话的,也就只有丞相原鸿楼了。
慕睿并没有回答,面色也没露出丝毫隐芒。
这时,底下突然有一人站了出来:“皇上,臣认为,立大皇子为太子,恐怕不太妥当。”
闻言,慕睿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晃过去一眼:“哦?”稍稍扬起的语调,意味难明。
那人又接着说道:“那双蓝眸……非我族类,恐怕会使得大皇子难以令四方臣服。”这人似乎也是个耿直的性子,竟然提起这个当初慕睿严禁议论的话题。
果然,慕睿轻轻地笑了起来,但笑里带着明显的冷意。
躲在暗处的潋绡,同样地冷下了脸。禁不住朝锦衣看一眼时,却见他神色不动,似乎并不在意。
可压在心头那股郁气却令潋绡怎么也缓不过去,于是,拉起锦衣便往外走,不愿在听下去了。
锦衣被她一下拉出去,一开始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毕竟是心思玲珑的小家伙,没一会便反应过来了。
于是,轻轻地笑了声。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皇极殿,正走在回寝宫的路上。
锦衣的这一声笑,让潋绡停下了脚步,轻瞥了他一眼。
然后,便听锦衣说道:“姐姐觉得锦儿的眼睛漂亮吗?”
稍稍沉默了下,潋绡才回道:“锦儿的眼睛,是这世上最漂亮的。”潋绡并不是刻意安慰他,她是真的爱极了那抹剔透如琉璃的冰蓝色。
“既然姐姐喜欢,那锦儿怎会去在乎旁人胡说些什么。”锦衣舒展了眉眼,笑的时候,神色柔了三分,淡了三分,澄澈而安静,透着丝缕的暖意。
这让潋绡原本积压的怒意一下便消散了,可是,她仍是说道:“姐姐当然喜欢,正因为如此,怎容得旁人如此诋毁。”怒气消了,但此时却是满目的冷然。
然后,她便拉着锦衣又往前走去。
潋绡与锦衣走进月凰宫的时候,皇后镜蓝鸢正闲坐在廊下。庭院里是满枝绯红的朱砂梅,此时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候。
见到他们进来时,皇后只是浅淡地一笑,而后示意他们在身边坐下。然后朝潋绡轻瞥了眼,嘴角依旧带着笑意,调侃道:“又陪着锦衣干坏事去了?”
潋绡只是低头笑了笑,没有应声。其实,蓝鸢大概是唯一清楚她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样乖巧的人。私底下陪着锦衣瞎闹腾的事,没一件能逃得了她的眼。
抬起头时,潋绡忽然问道:“母后,锦衣将来会是太子吗?”
在这个母后面前,潋绡从来不会刻意装成稚嫩孩童。而蓝鸢也从未疑心过什么,也许该说,她不是没有疑心过,而是选择了信任。能遇到这样一个母亲,潋绡真的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然,她刚出生时,镜蓝鸢也才二十岁,在心理上,潋绡很难真的把她当成母亲来看,但这么些年过来,她真的渐渐融入了那份感情。
潋绡的问题让镜蓝鸢一下愣住了,沉默了会,才反问了句:“问这个做什么?”
“刚才不是陪着锦衣去干坏事嘛,结果不小心偷听到父皇与那些大臣在商议立太子一事。”潋绡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蓝鸢的神色稍稍有了些变化。而一直没有说话的锦衣也禁不住朝潋绡看了眼。
“然后呢?”蓝鸢接着问道。
“郑大人提到了锦衣的眼睛,说了四个让人很不高兴的字。”轻轻地朝蓝鸢瞥了眼,潋绡才接着说道,“非我族类。”
轻轻地蹙起了眉头,镜蓝鸢没再说话。过了会,却是站了起来,缓缓朝外走去。
。
。
第七章 非我族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几乎所有的王朝统治者无法释怀的心结。即使统一了天下,却未必能统一人心,在那样的世事背景下,民族之间的隔阂,岂是那样简单便能消融的。更何况,能有几个统治者,可以真正做到包容天下万民,一视同仁。
那位郑大人的话,事实上是将皇帝推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里。
潋绡不知道锦衣这双蓝眸的血脉之缘到底在何方,但是,这么些年下来,有一点,她是看得十分清楚的。慕睿是真的为着锦衣拥有这双蓝眸而高兴的,甚至几乎要令潋绡以为,他坚持让锦衣继承皇位,仅仅只是为了这双蓝眸。
其实,潋绡会将郑大人的话转述给镜蓝鸢听,也只是投石问路而已。她曾经探问过这双蓝眸的来历,但不论是慕睿还是镜蓝鸢都是三缄其口。
而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机会,可以打开过去的缺口,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虽然锦衣似乎不太情愿,但仍是被潋绡拉着,跟随皇后又回到了皇极殿。
随着长长的“吱——”一声,门被镜蓝鸢轻轻推开。
殿内的人似乎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齐刷刷地转过头去,更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皇后,俱是一愣。
回过神来时,立刻恭敬问礼。
慕睿倒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长袖轻轻一挥,示意他们起身,而后蓝鸢缓缓往前走了几步,离殿内众人还有些距离,但足够他们听清楚她的声音。
“可以请郑大人,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吗?关于锦衣的……瞳色!”略微抬了抬下巴,镜蓝鸢微笑着将目光投向那位郑大人,傲然站立的身影,竟透出凛冽之色。
对皇后的话,殿内众人有惊有疑,但蓝鸢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潋绡与锦衣跟到门口时便停了脚步,站在门侧,没有进来。殿内的人,自然也看不到他们俩了。
那郑大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看了看原丞相,眼角余光又瞥了眼龙座上的皇帝,慕睿只是微笑着,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
不过,没等这位郑大人想好该怎么说话,镜蓝鸢便已经接着说道:“蓝眸,非我族类?”一声冷哼,“我慕氏王朝一统天下,四海归心,还何来非我族类之说!郑大人是想否定当年太祖皇帝辛苦打下的这江山吗?!”渐渐提高的声线,令蓝鸢的语气清晰地透出厉色来,而她这说出口的罪名,绝不是可以忽悠过去的小事一桩。
“臣知罪,臣罪该万死。”苍白了脸色,那郑大人一下跪倒在地上。
此时,镜蓝鸢才稍稍缓和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