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诩昂着头,毫不示弱:“师兄等了她这么多年,学院里好多女生喜欢他,他连看都不看。可黎昕呢?才几个月而已,就老是在学校和那个男人见面,不该注意自己的言行吗?”
黎恪沉着声音再次问她:“哪个男人?”
周诩侧了侧头,思索一下才回答:“好像,姓安?我那天气晕了,没注意他的名字,那个男人有两个孩子,长得挺帅。你自己去问你妹妹,看看我有没有乱说!”
黎恪狠劲儿地做了个深呼吸,转身就走,只走了几步,又踏溅着一地水花回来:“同学,用用你的手机。”
周诩拿出手机递给他。黎恪飞快地按了串号码,拨了出去,他的身上响起了铃声。他挂了电话还给她:“周诩,这是我的号码,下次再看见那个男人来找黎昕,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逝
黎恪没有继续等黎昕,他直接去了安德馀的工作室,外面有几个员工正准备下班,他推开里间的门走了进去。
安德馀抬头看见是他,有瞬间的惊讶。但他马上镇定下来:“黎先生,请坐!有什么事吗?”
外面有人好奇地朝里间张望,黎恪坐下来,努力克制心头的愤怒:“安德馀,我们应该谈谈了。”
安德馀端了杯水放在几上:“黎先生,请说!”
黎恪眼神敛了敛,稳定自己的情绪:“请你不要再去找黎昕了,你的两个孩子也不要去。”
安德馀直视着他,并不退避:“我觉得你不应该干涉黎昕的生活。她和孩子在一起非常愉快,我不觉得有什么理由应该阻止她们在一起。”
黎恪沉着脸,问得很不客气:“我也听听你一定要她们在一起的理由。”
安德馀笑得很坦然:“孩子们很喜欢和她亲近,她也很想看着孩子,相互亲密,我认为这就是让人与人之间友好的理由。”
黎恪心里冷哼,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么,欧茝兰是更适合的人选。不仅愿意亲近,而且熟悉,更重要的是,她应该一辈子都会爱护孩子。”
安德馀的脸色沉了沉,他没想到黎恪会直接提欧茝兰,但他决定实话实说:“欧茝兰,我不会让她进入我们的生活了。海燕……如果让她留在身边,等孩子长大会混乱的,万一被他们知道……孩子容易出事!”
黎恪眼里有隐忍的怒火:“那么,黎昕在孩子身边,他们就不会混乱了?过几年,孩子稍大一些,你让他们在思维不成熟的情况下如何接受一个靠自己母亲心脏活着的人?你就敢保证他们不会混乱?”
安德馀有些讶然:“有着母亲的心,他们就会跟她很亲近的!”
黎恪忍不住冷笑了:“安先生,你是不是思考每一件事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厢情愿?以前的生活你这样一厢情愿地过,以后,你还打算这样过?你认为孩子知道了实情,就会和她亲近?你怎么不想想等孩子十来岁或者再大一点,他们会认为母亲走得不完整?或者是另一个人替代了母亲的生命?更甚至于还可能认为,这个人既然是因为母亲的心脏活着,就应该承担母亲应该承担的一切,而黎昕,她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能力!”
安德馀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一再去学校,是扰乱了黎昕的生活?同学间传言非常难听,你是始料未及,还是图谋已久?你不知道这会带给黎昕困扰吗?请你替别人想想,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我想,这个意思,黎昕应该跟你说过,请你尊重她的意见。”停了停,他又接着说,“你是冯海燕的丈夫,所以我今天对你很客气,如果再有下一次,对不起,我从来不宽容扰乱我妹妹生活的人,不管他是谁!”
直到走出工作室,黎恪才长长地呼出口气,无论这个安德馀怎么想,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继续发生。
那天之后,孩子倒真没再去学校。黎昕每天安静地来去,有时会忍不住在草坪或操场边站一站,孩子嬉闹玩耍的身影如在眼前,但她只是想想,并不多纠结,星星辰辰应该拥有的,是对母亲的记忆,而不是一个陪在身边的赝品。
半个多月后,高俊明导师的一个结题报告会在学院进行。因为那个课题高俊明也付出了很多心血,教授让周诩通知了黎昕。报告会结束,周诩和其他几个同学帮着教授收拾整理,黎昕一直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才去和教授道了祝贺,然后从报告厅出来。
校门外,她被一身憔悴的安德馀拦住。
走在后面的周诩略一迟疑,掏出手机拨通了黎恪的电话。
黎恪风风火火赶来,看到的是黎昕傻子一样坐在安德馀面前,一张脸苍白如纸。黎恪心疼地轻揉她的脸,握她的手,那手凉凉地让他揪心。
安德馀一脸胡渣,眼里满布血丝,看着黎恪的动作没有反应。周诩看着情形不对劲,站在不远处没有离开。
黎恪好一阵揉搓,才让黎昕回过神来,望着哥哥,脸上满满都是惊恐:“欧茝兰死了!哥,欧茝兰死了!”黎恪愣住,好一会儿,才转头问安德馀:“是真的?”
安德馀木木地点头,哑着嗓子回他:“死了!”
“怎么死的?”
“自杀了,割了手腕!血流了整个屋子……”
“住口!”黎恪厉声打断他,又柔和了声音,“昕昕,欧茝兰自杀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哥,要是我原谅她……”
“你凭什么原谅她?你没有去原谅她的立场,也没有去原谅她的资格。昕昕,如果咎由自取,或者自己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么她的死,就不能责怪别人,你懂吗?”
黎昕迷茫着眼睛看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她还那么年轻,就……”
黎恪拍拍她的手:“昕昕,想想医院里那么多病人,努力挣扎着维持生命。你亲身经历过,知道生命有多可贵,我们,拒绝同情不珍惜生命的人。”
他看看不远处的周诩,扶起黎昕过去:“帮我照看一会儿,谢谢!”
周诩伸手去扶苍白着脸如在梦游的黎昕,黎恪已经转身朝安德馀走去,站定,一拳朝愣怔着看他的安德馀挥去。
“嘭”一声响,安德馀倒在地上。
“第一拳,警告你从今往后不许再来找黎昕。”他狠狠地抓起地上的人,又一拳挥了过去。
“第二拳,替冯海燕揍你,自私又不懂珍惜的人,让一个大好年华的人白白丢了性命。”
安德馀再次跌倒,手捂着胸口瞪着黎恪。
黎恪长臂一伸,扯起安德馀,恨恨地回瞪他:“欧茝兰死了,你想想是谁的责任,遇上个贪婪又优柔寡断的人,算她倒霉,估计没人替她教训你了,我一并代劳吧!”话音未落,安德馀在他的第三次拳头下摔了下去。
“安德馀,你已经害死了两个女人,要是还想害第三个,”他眸色阴冷,“我先让你去死!”
扔下安德馀,他大踏步走去,从呆愣着的周诩手上扶过梦游一样的黎昕,对震惊得傻在那里的女孩儿说了声谢谢,走了。
安德馀倒在地上,连站起来的想法都没有了,是自己错了?都是因为自己的贪心?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想伤害她们任何一个呀!
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叫他:“先生,你没事吧?”
海燕,阿兰,你们怎么都走了?你们都不会再来搀我一把了!他满眼凄惶,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
不远处的树后,冯母拢了拢鬓发,脚步沉稳地转身走了。
回到旅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拦了辆出租车去火车站。南下的火车拉响汽笛,车轮由慢而快,突突突地啸叫着,把喧闹的都市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电话磁卡,折叠,扔进了垃圾袋,又拿出手机,调出录音文件,手指一点,文件删除。抬起头,冯母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里默念:孩子,你是燕儿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