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长剑下伴著一堆白骨破布,应该就是这剑从前的主人。剑身上布满暗尘蛛丝,几乎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但是仅凭白雾此刻环绕著剑柄飘荡,黑衣人便知道,这就是紫煞。
他快步上前拿起紫煞,轻轻拂去剑上的灰尘和蛛丝,眼眸中的欣喜已变成了激动。剑已入手,此地不宜久留,他当即转身出洞。
却在一脚刚踏出洞口,周围立刻围上十数个黑衣人,将他团团围在了中心。黑衣人中,只有一人穿著青色锦衣,月色下露出邪魅脸庞和冰冷微笑,颀长的身形更是被四周暗色衬得伟岸英挺。
“看来,旁人碰到紫煞便会死於非命的传言,倒也不是真的。”齐凛寒满带讽刺的目光落在黑衣人手中长剑上,讥诮地开口。
黑衣人并不答话,即使被十数人包围,仍然维持著挺拔的站姿,他紧握著手中的紫煞,冷冷看著齐凛寒。
“剑圣的弟子,江湖第一铸剑师,本座想著与你会面的这一天可是已经有数年了,今日既然有缘相会,不如你放下紫煞,我们好好聊聊。”齐凛寒并不急於上前擒拿他的猎物,而是继续用言语戏弄对方。
只可惜,黑衣人对他的话完全不动声色。月色下,两人对峙了一刻,黑衣人知道齐凛寒今日绝对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当即拔出紫煞,一眼看出包围圈最弱的部分,直接杀了过去。
他一动,包围圈也跟著一动,那是由天下教十二罗刹组成的截杀阵,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至今不知已夺去多少高手的性命。便是齐凛寒和莫云,若是入了此阵,恐怕也无法毫发无伤地逃脱此阵。
可今夜,这截杀阵却碰到了克星。
黑衣人手执紫煞,行云流水般的剑法丝毫也不受阵法影响。紫煞开始时与一般长剑无异,但是数十招後,剑鸣渐响,一阵淡淡的紫色光晕开始悬浮於剑身。那之後,黑衣人出招愈加犀利迅速,十二罗刹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身影,已倒下了三、四人。
截杀阵一旦出现漏洞,阵法当即大乱。紫煞见血封喉的传闻却是不虚,那倒下的罗刹皆已死亡,剩馀的罗刹都面露惊恐,不敢再靠近黑衣人。
黑衣人却乘胜追击,快如鬼魅的身影一瞬掠到一名罗刹身前,提剑便刺。
就在紫煞差点便要将罗刹刺穿时,边上斜刺过来的长剑猛地将它挑开,两剑相碰,“当”的一声,那後来的长剑竟当场断成了两截。
齐凛寒满身戾气在那一瞬爆发,想他自入江湖以来,何曾被人一招断剑过?可方才,那黑衣人居然如此轻易地断了他的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把夺过身边一名罗刹的长刀,他一转身,再度与黑衣人缠斗起来。长刀被灌注了内力,不再会被紫煞震断,齐凛寒一身杀气惊人,手下招招狠厉,全是杀招。
黑衣人应招也是霸道,大概是知道齐凛寒不好对付,所以使出了浑身解数,紫煞上毒气环绕,偶尔擦过齐凛寒衣服上的布料,都能将布料染成黑色。
罗刹们早已退到一边,神情紧张地看著前方激斗中的两人,自从齐凛寒执掌天下教以来,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被人逼得这么紧!
两人一场恶斗,直将风云都斗得变了色,行云洞口突然狂风大作,满天的云急速飘移,不过片刻,已将月光都遮掩了起来。刹那之间,四下伸手不见五指,罗刹们都提著武器满身警觉,激斗中的齐凛寒和黑衣人也在对了一掌後错开了身。
片刻之後,云层飘过,月光重新自天际撒落,视线尚未完全恢复,齐凛寒已一刀斜砍了上去,黑衣人也是提剑便挡,同时一掌拍向齐凛寒胸口。
却就在那时,第二阵狂风扫过,竟猛地将黑衣人面纱掀开!微弱的月光下,那人一张昳丽端华的脸暴露在众人视线下,那双乌亮如镜的眼眸也倏然睁大了。
齐凛寒震惊地双目圆睁,那一刻竟似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不但手中长刀没有继续砍向对方,就连对方打到胸口的掌力也没有去防。上官云清眼中的惊诧只停留了一瞬,齐凛寒虽已停下了动作,他却一沉眸,手掌重重印上了齐凛寒胸口。
“教主!”罗刹们全都一声惊呼,随即猛地扑了上来。
上官云清却在那一刻呆楞当场,不可思议地收回手,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只看起来和平日毫无二致的手掌。刚才那一掌虽痛击在齐凛寒胸口,但是他体内的内力竟也在那霎那间消失了!
齐凛寒仍是一动不动地看著他,那双深邃冷酷的眼眸中渐渐凝起了不可置信和不可抑止的愤怒。月亮再度被薄云遮蔽,暗下来的视线里,上官云清没能看到他眼底最深处的伤痛和绝望。
最先靠近上官云清的罗刹见他和齐凛寒都不动,手一扬,一把白色的粉末直扑上官云清的口鼻而去。上官云清虽然直觉地後退,却仍不小心吸入了稍许粉末,不过片刻,他便感觉四肢无力,头晕目眩。
倒下的刹那,他看到齐凛寒眼眸中的情绪全都褪尽,换上的,是如地狱恶鬼般的杀意和暴戾。
万秀山内的万秀山庄,相传是古时一位大文豪的隐居之所,山庄内修葺得雅致舒适,到处都古香古色,典雅宜人至极。
到这一代,据说买下万秀山庄的是一位富商,但这位富商并不常来住,一年中有大半时光,山庄内都只有下人而已。
而此刻,万秀山庄的地下囚室中,墙上却锁著个仅著一件单薄中衣的男子。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身前,长长的刘海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却遮掩不住那细致动人的下巴和颈项的曲线。
在男子身前,木椅上坐著的人一脸阴沉,冰冷刺骨的目光死死盯著男子,仿佛恨不得就这样在他身上盯出两个洞来。他身边站著两个属下,此刻,其中一人正端著一盆水,用力朝被锁的男子泼去。
冷水上身,顿时让那人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乌黑的长发被水浇湿,一缕缕地贴在了他的脸上身上,让他看起来狼狈得很。他渐渐抬起头,零落刘海後的眼睛慢慢找到焦点,对上了那满身阴霾的男人。
齐凛寒,万秀山庄当前的主人,他伪装成富商的身份买下山庄,就是为了不让世人知道,他这魔头还有这样一处别致典雅的居所。可他没有想到,如今让他最先使用到的,竟是这山庄地下,他後来派人修筑的囚室。
行云洞口,那一阵狂风不但吹开了上官云清的面纱,也彻底吹凉了他的心。回想这数年来他们两人间点滴的相处,他便觉得自己简直愚蠢至极,不但差点失了心,还被人当猴儿一样耍得团团转。
当上官云清那毫不留情的一掌印上他的胸口,月色之下,他望进那双没有半分迟疑和歉疚的黑瞳,只觉得一道惊天巨雷在耳边轰然炸响。上官云清恰巧在那一刻失去了内力,可他,依旧被那一掌打碎了心,震断了情。
愤怒、震惊、沉痛,这些也许都不足以描述他那一刻的心情,他只知道,若时间可以倒回,行云洞口,他一定不要再去和这人交手,甚至,他宁愿就这样被他拿走紫煞。
可是,想到那日映色湖上的对话,他又禁不住想,若当真被他拿到紫煞,他是不是会从此绝迹江湖,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再也不出现在自己眼前?而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齐凛寒便觉得胸腔上仿佛开了个大洞般疼起来,风呼呼地从那洞里吹进去,将他浑身都吹得冰凉冰凉的。
可这份痛,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何曾会为了什么人感到心痛和难过?所以,他的在意全转成了恨意,他恨上官云清的欺瞒,更恨这人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上官兄,你总算醒了,难怪世人都不知道你的武功到底出自何处,想来,传闻剑圣曾得到一套足以威震天下的武功秘籍之事,还是真的。”见人醒了,齐凛寒阴沉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