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向着女孩扫了一眼,女孩身体一寒。男子将女孩护在身后,叹息一声,伸出右手,在湛蓝披风前打着回圈。
少年的身体忽然紧绷,眉头紧蹙,面露苦色。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绳索,在那几条粗重的铁链内将少年的身体紧紧地缠住,越收越紧。少年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身体似被勒得很紧,可以明显看到铁链与他身体间的缝隙。他低低呻吟着,衣衫上已隐约可见淡红的血迹。
男子的手还在不停地摆动着。
女孩紧紧抓住男子的衣襟,将身体隐藏在他身后,头却侧倾出来看向少年。
这少年连痛苦的表情都是这样的美!
女孩实在无法想象,方才那个带着血红双眼,恐怖表情,险些将她吞噬掉的妖怪,会是眼前这个纤弱美丽的少年!
少年闭上眼,清秀好看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嘴角边已有鲜血溢出。
女孩看着实在是不忍。她想起初见他时他眼中流露出的那种落寞苦楚之色,不似是假装出来的。
也许这个少年真的是因为痛苦,才要杀人。
女孩向下扯了扯男子的衣服,趁着男子望向她时,冲着他摇了摇头。
男子叹了口气,放下手。少年的身体立刻松懈,瘫软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望了女孩一眼,目光中略有感激之意。而后少年又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女孩望着他,心痛不已。
“你就只会这一种方法吗?”少年的嘴边流露出一丝嘲笑的意味,对着男子道。
男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每一个靠近清阳谷的人,你都想尽办法将他们引进来,将他们杀掉!这十年来,你已经杀了多少人?还不嫌够吗?”
男子的语气中带着愤怒。
少年魅惑地一笑。
“除非你让我见我哥哥,否则我见到一个人,便杀掉一个人!我就不相信你能永远守在清阳谷,救得了每一个人!”
男子忽然握紧拳头,走上前去,一个巴掌,打在了少年的脸上。
少年闭着眼,雪白的脸颊上,露出五个指印,一道血痕顺着少年的嘴边流下。
然而少年却在笑着。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却顺着少年的眼角流下。
少年居然在流泪!
妖怪也会流泪吗?
女孩怀疑着:这个少年究竟是人,还是妖怪?
少年流着泪,却依旧在笑着。
男子望了他一眼,沉声道:“他不会见你的!”
说罢,他用手臂护着女孩,转身离去。
“韩思服!你回来!我要见我哥哥!”
“你让我见我哥哥!”
少年在铁链中剧烈地挣扎着,冲着男子的背影大喊。
男子不理,带着女孩远离。
少年直到男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依旧在大喊着。他喊着喊着,没有了力气,头垂了下去,眼泪不间断地流下,像个小孩子一般哭泣。
“我要见哥哥……”
秋风乍起,吹开男子的湛蓝披风。
男子站在山巅,向着山谷间望了一眼,喃喃地说道:“即便我想要他来见你,他也没有办法来见你……”
第2章 第二章 荆门
男子带着女孩走出了清阳谷,见女孩依旧向着谷内望着,目光中似有怜意,忍不住道:“你不用可怜他!他杀过太多人,这是他应有的报应!”
女孩天真的大眼睛望着他,略有不信地说道:“怎么会?他……他真的杀了那么多人吗?”
男子点了点头道:“这十年来,每一年都有那么一两个人误踏进这个山谷中,只有少数我能来得及将他们救出。其他的,全部都……”
男子眉头微蹙,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对了!你怎么跑到清阳谷去的?你父母没有告诉过你,清阳谷是不可以进的吗?”男子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
女孩低下头去,神情黯然:“我爹娘都不在了!”
男子一愣,随即温柔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鸢儿!”女孩抬头答道。
“鸢儿!”男子低声念着女孩的名字,“好好听的名字!”
“你呢?”鸢儿反问道。
“我叫韩思服!”男子答道。
“韩思服?”鸢儿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她仔细思索了很久,忽然指着韩思服嚷道:“我知道了!你便是剑宗荆门的掌门!”
韩思服微微一笑,表示赞同。
鸢儿很兴奋,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日会亲眼见到她一直奉为神明的当今第一修真门派的掌门,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掌门会是这样年轻。她一直以为那些掌门都是留着胡须的白发老头。
很快,鸢儿又想起了什么,低着头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既然那个……少年杀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还留他在这里害人?”
韩思服叹息一声,向着山谷望了一眼,缓缓道:“我们是杀不了他的……我们都是人,但他是魔!”
这个绝美忧郁的少年,居然是魔!
鸢儿不敢相信。
“那天下就没有人能杀得了他吗?”鸢儿又问道。
韩思服用几乎只有他一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地说道:“这世界上唯一能杀得了他的人……却是永远也不会杀他的吧……”
鸢儿见他目光深沉地望向远方,愣愣地出神,不敢打扰到他,就在他身后静静地站着。
韩思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鸢儿身后的竹筐,眉头微挑道:“这些都是你采的?”
“是啊!”鸢儿答道。
“我可以看看吗?”
“好啊!”
韩思服遂俯下身去,摆弄了一下竹筐里的草药,似有些欣喜,对鸢儿道:“我可以把这些买下来吗?”
“你若喜欢,拿去便好!你今日救了我,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谢你!”鸢儿羞涩地说道。
韩思服沉思了片刻,对鸢儿道:“既然这样,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鸢儿黑溜溜的眼珠子映着无邪的光芒。
韩思服却有些迟疑,他向着鸢儿望了有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来道:“先跟我来一个地方吧!”
鸢儿微一迟疑间,身体已被韩思服挟起,耳边响起韩思服温柔的声音:“闭上眼睛!”
鸢儿听话地将眼睛闭上,只觉脑中昏昏欲沉,腹中微微作呕,风啸声不停在耳边响起。再睁开眼时,已是在另一个山头了。
韩思服将她放在了地上。
“好厉害!”鸢儿忍不住惊叹道。
韩思服看着她,微微一笑,湛蓝披风一展,向着前方走去。鸢儿跟在他身后,眼见身旁建筑恢弘气魄,大理石铺就的石板路桥,在秋日寒阳的照应下熠熠生辉。身旁不时有白衣负剑的年轻小生走过,见到韩思服都是微一行礼即向前走去,至于鸢儿却是连看都不看又一眼。
“这里是什么地方?”鸢儿忍不住问道。
“荆山!”韩思服淡淡地答道。
鸢儿深吸一口气,心道:“原来这里便是荆门!”
荆山山体极高,已入云端,气体淡薄,鸢儿走了一会儿,便觉气息不顺,胸口肿胀难受。韩思服见状,食指轻压于她眉间印堂,鸢儿方觉舒服许多。她抬头望了一眼韩思服,只觉这个男子温和至极,身处高位却丝毫没有掌门的架子,举手投足之间又是自有一股威严之势,不由得心生爱慕。
韩思服带着她跨越了山头,走到北坡,这里不似南坡那里尚有阳光,阴冷至极。鸢儿冻得身体微微瑟缩着,韩思服将她护在披风下,顺着一个山洞入口走了进去。
山洞前一左一右守着两个人,见到韩思服纷纷行礼,韩思服一挥,两人便退了开去。韩思服依旧护着鸢儿,向着黑不见底的山洞深处走去。
鸢儿见这山洞漆黑如渊,不禁有些害怕。但身旁的这个男子又让她觉得很安全,很温暖,身体不禁向他靠地近些。感觉到韩思服身体传来的温度,鸢儿竟有些奇怪的感觉。
随着韩思服拐了几个弯,猝然间眼前的豁然一亮让她觉得很不适应,立刻闭上眼去。再过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单装饰,但极有格调的石室。石室的正前方是一张锦床,韩思服甫一进石室,便向着那张床走去。鸢儿也走近了几步,方才发现,床上躺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青衫,与韩思服年容相若的年轻男子,双目紧闭地躺在锦床上。
他的双手平放在身体两侧,青绿色的衣衫没有一丝褶皱,身体一动不动,甚至连正常人应有的呼吸起伏都无。若不是望向他的脸,鸢儿几乎以为这是个死人。
男子双目掩着,面容却是好看得紧,比起那清阳谷少年少了一分妖媚,多了一分温文;比起韩思服却是少了一些柔静,增了一丝冷峻。
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