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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1 / 1)

>畛M偌鱿闶醮笫︵d蕙面圣,制作龙麝玉昙香汤。

所谓香汤,密封香料花草于罐中,窨制三日而成。龙脑麝香气味浓郁,压制玉昙花气,再辅以香附子,檀香和生姜,制成香汤,色泽既美,口感也佳。郿蕙制成玉昙香汤,果然吃得秦韵文眉花眼笑。他饮食一月香汤,恢复元气,更加神采奕奕……

眼前依稀浮现儿子的春风笑容,张思新的心越发揪作一团。大半年前秦韵文猝然离宫,不知去向哪里。二郎莫名消失,张思新隐隐觉得,此事与张颀有关。秦韵文善良单纯,不像张颀心思深沉。所幸儿子武艺卓绝,又有雪珠护体,保护自己绰绰有余。可恨的是,燕霡霂禁卫亲军办事不力,寻访数月毫无进展。秦儿若碰上何泰锐……张思新头皮发紧,胸中仿佛惊雷滚过,下意识的攥紧冕袍。

“陛下!”身边皇后轻声低唤,打断了张思新的思绪。他抬头望去,面前跪着一个少女,手中捧了琉璃瓶。李娘娘低声提醒,“这是白将军小女,为陛下献香。”张思新忆起,郿蕙论香时言道,“诸花诸叶香者皆可蒸露,入汤代茶,无所不宜。”张思新令郿蕙制天香汤茶,郿蕙离开南国,这少女代郿大师在国典上敬献香茶。

张思新淡淡道,“起来吧!”眼前少女弱小单薄,身量平平,淡绿白纯襦裙太也简素。张思新皱了眉头——白谋身材雄伟,相貌堂堂,生个女儿,缘何这般不起眼?若混入人群之中,怕是寻找不到。张思新喜好美色,对眼前少女无甚兴致,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儿名灼华。”声音倒还婉转,却也无甚特别。她纬纱遮面,想来那背后容颜乏善可陈,断不会桃之夭夭的。张思新索然问道,“天香汤茶是你制成?”白灼华应声点头,上前两步,将手中小瓶举高了些,“请陛下试香。”

澹荡轻风飘过,张思新心中一荡,仿佛琴弦被轻轻拨弄,高高低低地跳跃,“哪里来的香气?”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分明是她的气息!他对这香气太过熟悉,仿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少年伴香入眠的旖旎,是他最为珍稀的回忆。张思新难以置信地环顾左右,“我夜夜用怀梦香,果真将她唤来了么?”玳筵上人头攒动,却哪里寻那清丽绝伦的女子?张思新悄悄叹口气,“想是我牵挂太过,所以神思恍惚。”他自嘲一笑,空落落的怅惘在心底弥散开来。

琉璃香汤倒入玉杯,幽香四溢扑鼻,“原来……是汤里香气,却不是她……她又怎会前来?”张思新心荆不再摇动,恢复了平静神色,“是绿萼入香汤?”白灼华回道,“陛下明鉴,正是绿萼呢!”暗想,“听皇帝口气,好像有些失望呢!莫非他不喜绿萼香?”孙翱试尝后,呈汤给皇帝。张思新抿了一口,香而不腻,清而不寒,“果然是香汤!”他面色转和,“这汤如何制成?”

“回陛下,制作天香汤茶,需清晨折下带露绿萼,捣成花泥,加入甘草盐梅,制成香饼,瓷罐密封,饮用时沸水加入即可。”白灼华侃侃而谈,“天香汤里原是银桂,郿大师说,圣人喜梅不喜桂,臣女就调整配方,还加了少许檀香和熟梅。熟梅子味酸,可压制绿萼幽香,甘草润肺,檀香安神,陛下服用,可理气调息,还能助睡安眠。”

看这小小人儿,身量不及自己的胸口,却振振有词讲出大串故事,张思新淡淡一笑,“你倒懂得不少。”公主张漪正巧过来,笑道,“阿爷,蒟蒻香术高明的很呢!上次郿大师献的怀梦香,其实是蒟蒻制的。”怀梦香?张思新心头微动,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娘子,竟能炼制怀梦奇香?他重又审视白灼华,“郿大师有个女徒弟,原来就是你!”白灼华暗想,“郿大师又胡言乱语,我何时成了他的弟子?”此刻却不适合辩白,她只恭敬回道,“公主缪赞,奴香术平常,如何与郿大师相比?”张漪嘻嘻笑道,“阿爷,蒟蒻很厉害呢!什么香气,她都闻过不忘!”

白灼华天赋异常,众人越传越神,甚至有不怀好意者讽刺她“狗鼻子”、“鬼附身”,传入少女耳中,她好生着恼,近段日子一直敛翼韬晦,盼望众人淡忘为好,没料张漪提及,白灼华暗想,“等会要提醒公主,今后别再说起这事。”白灼华名声,张思新也曾风闻,心下好奇,“真有此事?”

白灼华正待回答,燕霡霂快步走来,躬身行礼。白灼华心猛然跳了两跳,暗想,“他说近日离开南国,原来陪陛下去了无色谷……身上怀梦香气,也跟皇帝一样。他闻到怀梦香,怕是又要头疼呢!”白灼华鼻子灵敏,闻到燕霡霂体息,便能辨出他的行踪。

张思新挥手示意,燕霡霂侍立一旁。张漪与白灼华甚好,急着向皇帝献宝炫耀,“阿爷考考蒟蒻,就知她本事非凡!”张思新打量白灼华,饶有兴趣问道,“你可愿意?”白灼华心中却想,“圣人亲自拜访梦婆婆,占卜的,不知是什么要紧事情?没有梦婆婆气息,想来他们扑了个空。”谦恭回答,“陛下,儿没这本事,所谓识香,旁人玩笑而已,怎敢有污陛下圣听?”张思新想她推迟不过自谦,随手指了燕霡霂,“你可知小洁去了哪里?”

没料皇上把自己扯了进去,燕霡霂面无表情,肃然不语。白灼华望了燕霡霂,迟疑道,“燕将军衣沾桃花香,想必去往桃花溪。”燕霡霂闻言,眼神迅速扫向少女,注目片刻,又缓缓移开。张思新心下摇头,又问,“小洁昨夜,所用何香?”白灼华笑了一笑,“众人皆知,燕将军以冷水香助眠。”张思新又啜了口茶汤,淡淡言道,“你制的天香汤茶不错,明日也教教三昧堂的人。”皇帝顾左右而言他,白灼华应声领旨,恭敬退下,张漪却急不可耐问道,“阿爷,蒟蒻说的对么?”张思新凝神远望,却不回答。

张漪颇得父亲喜爱,不似大哥那般拘谨,扭头问燕霡霂,“燕将军几日不见,原来是去了桃花溪?”燕霡霂躬身应道,“正是。”张漪忍不住又问,“昨夜燕将军所用何香?”燕霡霂不假思索,“卑职所用,自然是冷水香。”张漪拍手笑道,“我就说了,蒟蒻怎会答错?爷爷小气,出了考题,人家答对了,却没赏赐给她!”她说话颇无忌惮,李皇后笑骂,“跟陛下说话,怎么这般没规矩?”拉她身侧坐下,随手拣了果酱金糕,放入她的碟中。

张思新意兴索然,注视满园宾客,忽然问道,“那一堆人簇拥着的,可是枫儿么?”燕霡霂应道,“回陛下,正是舍弟。”张思新嘴角沁出一丝萧瑟笑意,“枫儿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沸反盈天……燕相真令我羡慕呢!”眼神怅惘,若有所失。燕霡霂随驾多年,通晓皇帝心意。张思新带他前往无色谷,请梦婆婆占卜儿子下落,谁料梦婆婆早已出谷,也不知归期。张思新心急如焚,只得恨恨而归。燕霡霂暗忖,“沐王素来孝顺,这次不知为何,竟多日不归,累的圣人忧心忡忡。”一批批派出去的禁卫,因为寻不到皇子,被燕霡霂或打或杀,弄得人人自危,燕霡霂自己也遭皇帝责罚好几次,却始终没有结果。

张思新面上保持平静,但骨子里的哀伤忧惧,燕霡霂看得明白。他歉疚自责,想自己被脑疾折磨,父亲每每念及,也是这般忧愁模样。皇帝思念爱子的心情,与父亲原是一样的。张思新素来倚重与他,皇子失踪,宫中封锁消息,皇帝单派他寻找,他却奉诏不力,未能替陛下分忧。燕霡霂羞愧难当,跪倒在地,“明日一早,臣带人往是非城查看!”“是非城?”听闻这三个字,张思新忽然被什么刺痛了一下,又是一阵心悸。

二皇子秦韵文懂事开始,张思新就郑重告诫这个儿子,严禁他踏足是非城,否则严惩不怠。南国攻打是非城时,曾有数名官员上奏,二殿下英姿勃发武艺高深,举荐他征战是非城为国效力,以建立不世功业。张思新闻言勃然变色,下旨贬谪了这批官员。“文儿会违抗君令,去那个地方么?”愠恼,悲怆,猜疑,忧虑等等五味杂陈于心,张思新沉默良久,望向燕霡霂,“起来吧……你最近头疼厉害,派得力的人去吧。”

燕霡霂越觉愧疚,“臣有辱君命,请陛下降罪责罚!”张思新注目他片刻,淡淡道,“你确是罪无可恕,散席后,自己去曳明堂领四十大板。告诉掌刑的,要着力重打!下月还交不了差,朕再加倍罚你!”燕霡霂应声,“卑职奉诏!”皇帝面上带着淡淡倦意,鬓边竟生出几根银丝来。张思新极重容颜,一头长发乌黑油亮,这些日子心中焦虑,竟急白了头发!燕霡霂心中作酸,想安慰张思新,也不知如何开口,暗想,“便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二皇子,带回陛下身边!”

白灼华从皇帝处退下,周遭一片喧闹,哥哥与几个少年眉飞色舞聊得欢畅,想来聊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话题。她沿着海棠花丛缓缓步行,侍女麝香忙跟随上来。苏荷侍候白灼华多年,平日白灼华都带她出门,每年唯有这次筵席例外。因这两日是苏荷父母忌日,从昨天开始,苏荷就在衣服里子上簪了白花。白灼华隐约听说,沙国国丧那日,苏荷父亲被南兵杀死。第二日,她的母亲也自尽身亡。

南国礼法松散,对父母忌日并无规定,常被各国取笑为“礼崩乐坏”。他们如此诟病南国,是有缘故的。建国初年,张思新不重礼法,初始还不觉得,后来发现,南人婚嫁庆典时胡乱穿衣,有人沿袭早先天国礼服,有人借用云国黑国的舆服制度,酒筵上姹紫嫣红,杂乱得不成体统。张思新幡然醒悟,重拾礼部职能,恢复礼法制度。只是万事荒废容易重整难,起头糟糕,矫枉也就变得艰难了。云国北国常以礼法混乱讥讽南朝,称其“国不国家不家”。

至于丧葬礼仪,其它各国延续祖宗家法,多有守孝规定。沙人习俗,双亲去世需守孝百天,其后每逢忌日,月内禁饮酒作乐。为人子女,尽孝乃是本份,可张思新却不崇孝道,更严禁沙人为父母举丧,违者立刻处死,诸人还要连坐。白灼华心中甚为不平,南朝一切伦常颠倒,可不就是刚才那位皇帝弄出来的?

她想着心事,一阵熟悉的气息飘来而至,少女的心跳不可遏止地加快,她抬起头来,垂柳之下,一个男子静静伫立,满脸冷峻。白灼华眼睛亮了起来,微笑上前,“说好五日回来,我在桃花溪等你七日,你却不来!”嫌弃轻纱碍事,随手摘帽递给了麝香。

少女口吻温婉而亲切,仿佛面对熟识的好友。燕霡霂心中微动,与白灼华相会的承诺,他未曾忘记,那几日里,他的心中莫名会荡起绿衣少女的倩影。只因无色谷耽搁,才无法按时赴约。燕霡霂细细思量,白灼华平凡无奇,容颜也谈不上美丽,不知怎的,与这少女的分离,竟也会牵扯他淡淡的思念,让他于焦躁不安中厌恨光阴的缓慢。而相见的霎那,他的心缘何又砰砰乱撞,仿佛要跳出胸膛?这便是思念么?已过中年的燕霡霂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他从未料及,这个少女毫无征兆的闯入他刻板的生活,打乱他年复一年的平静。

虽然思绪纷乱,他的面上仍旧稳若泰山,保持着无动于衷的表情。白灼华习惯了他冷硬面孔,自顾自说下去,“将军少用怀梦香,否则头疼会加剧。”燕霡霂心中一动,“原来——她已闻出怀梦香气?”因为夜间侍立张思新身侧,所以他的衣衫,也沾染了怀梦香。白灼华抿嘴一笑,“不只怀梦香,无色谷里飞禽走兽络绎不绝,我怎会辨识不出?”燕霡霂暗暗称奇,“她有这般本事,难怪被人称为鬼魅。”白灼华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几圈,忽然撅起来嘴,“他们说我鬼附身,你可不许取笑我!否则,否则……我再也不理会你呢!”她轻嗔薄怒,眼神却带着几分顽皮。

燕霡霂不由怔住。白灼华目不转睛望他,面颊慢慢涨成桃红,柔声问道,“郎君这几日休息可好?”燕霡霂仍旧缄口不答,白灼华歪头望他,暗想,“我说了半日,他怎么木雕一般,毫无反应?难道是我会错了意?”心头忽有些慌乱,定一定神,“明日郎君到桃花溪来,我为你焚香推按。”等了片刻,燕霡霂终于开口,“我明日没空。”

五月一日和二日是南朝官员休沐日①,燕霡霂本该放假休息,白灼华暗忖,或许他有公事不得休息,遂道,“后日呢?”燕霡霂回答爽落,“也没空。”白灼华心头一紧,“大后天呢?”燕霡霂仍旧摇头,白灼华笑容慢慢消褪,“郎君若是太忙,说个地方,我……我去找你也行。”燕霡霂冷着面孔道,“那也不成。”白灼华打量他好一会,迟疑道,“你可是因为……阿爹提亲……所以……所以……避嫌?”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不可闻。

白燕联姻?她原来误会了!燕霡霂欲要解释,想了想,却什么也没说。白灼华暗骂自己,“明明为他治病,怎么倒似我苦苦哀求他似的……”满脸失望,双眸渐渐黯淡,燕霡霂依稀听到她紊乱的呼吸,自己也觉神思游离,一颗心,随着少女气息上下沉浮。

过了良久,白灼华自嘲一笑,“既如此,只得作罢。待我制好香,派人送去燕府。”燕霡霂低下头去,“我并非避嫌,只因身负皇命,需外出几日。”白灼华仰头看他,双眸又慢慢燃烧起来,燕霡霂避开她的目光,转身离去。燕霡霂身形永远都是笔直的,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他渐行渐远,白灼华心中有些不舍,可惜那满园月华虽好,清辉终会散去,他的身影也渐渐远去,消逝在一片墨黑的树丛之中。

枝上巢生凤

重回筵席,少女兀自心思纷乱,鼓声响起,祭祀仪式开始。每年国宴都以沙人祭祀,数十名沙人翩然起舞,舞毕皆被斩杀,鲜血投入香炉,与香草一同焚烧。祭祀舞者早已知晓自身命运,眼神或是恐惧,或是仇恨,或是悲怆,或是漠然。沙人身材高大健硕,月光照着满头金发飘飞,颇有些壮士悲歌的气概。

白灼华偷偷望向主座,张思新正与宥罪侯金聃说着什么,燕霡霂面色冰冷,按剑立在旁侧。白灼华忽然记起什么,摸一摸袖子,“我这几日为他赶制的香囊,才刚怎么忘记给他?”掏出桃形丝绣香囊,摩挲一番,心道,“待筵席结束,我再悄悄赠他。”

好不容易盼到筵席终结,哥哥白韶华意犹未尽,与一帮朋友吵吵嚷嚷,相约寻花问柳。木都平日要行宵禁令,每晚昼刻擂响“闭门鼓”,次日清晨擂响“开门鼓”,两次鼓声之间,严禁大街上无故行走,违者以“犯夜”罪名,受笞打二十下。近日恰逢盛大庆典,朝廷谕令放宽宵禁,众人满心欢喜,预备寻欢作乐。

哥哥不与自己同行,白灼华暗松口气,待出了宫门,她吩咐肩舆边上稍待,候着燕霡霂一行人马。燕霡霂乃张思新亲侍,料想服侍皇帝就寝后方得空取宫匙离开,白灼华也不着急,只静静等待。

春末的深夜,月笼轻纱,如银如练,落在白灼华眼里,便是洒落下一地的柔情。少女心思纷杂,转到“白燕联姻”四个字上。近日,她听姑姑白姝说起,父亲白谋向燕傲天提亲,燕相却未置可否。燕府自恃身份,眼高于顶,白家一向很看不惯。而燕家二郎君风流奢靡,衣锦服绮,钟鼓馔玉,与自己性情迥异,父亲怎会想起联姻这事儿?因父亲未跟自己提起,如今他奔赴北国作战,惟有等他回来,方能问个明白。自己要跟父亲表明,断断不嫁这个倜傥浪子。转瞬想到燕家大郎,心中百转千回,暗暗叹了口气。

燕霡霂这个名字,常被南国贵族提及,均是指责之辞,讲他手段毒辣,翻脸无情。沙国亡国之时,皇上曾命卫队处决沙国诸臣。沙国大将沙峥嵘被杀,舞象之年的燕霡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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