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你哥,你还要爱我?”
“人是我杀的。”
“你来时他已经死了,不是你的罪,为什么要认?”
任嫦转身俯看他,右手秉着红烛台,摇曳的烛火把她的影子投向后墙,晃动成庞大的梦魇。
他哽咽道:“我会给你……爱。”
“你知道什么是爱?”
“不知道……我去学,给我两年时间,我接你回家。”
“是哦,你学习很好,一定能学会。回家需要什么?”
钱。他想回答,又觉得这个字实在太重,也太污浊,所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只有两个不懂如何生存的孩子。
“阿业,把你们人类的字典取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年于是从地板上爬起来,走到女孩的卧房抱来字典。女孩接过字典,并不翻看,只往地板上随手一扔。
“这页字里,我第一个看见魅,就叫这个名字了。”
“名字?”
“到了新家,我就和这两个人类没关系了,当然要取新的名字。”
“想在身份证上重新登记,还需要一个姓。”他出声提醒。
“真麻烦!我们在江边相遇,就姓江吧,江魅和江业。”
“我也要改?”
“你不是一直和我一个姓吗?”
“因为我是你的小叔,我的父亲是你的……”
少女有些不耐烦地说:“对对对,小叔,等你来接我的时候,你就叫江业了。”
“我可不可以叫……江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
“我也不想和这个家有关系了,我只想和你有关系。”
“随便你。总之,你答应了要给我爱,就不许耍赖。喏,你手腕上绑着的,就是欠条,不管我到哪里,你都得戴着它来还债。”
他是欠她的,如果他从未离去,她也许就不用杀人,也许有机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欠她,还有机会偿还,荒唐的世界,犹有一线仁慈。
我该给你怎样的爱?一定是父爱吧。我们的年龄,我们的身份,我们的关系,注定只能选择这一种爱。
而一个疲于生存的单身青年,注定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
江魅十二岁初潮,江未大二。
一个没有女性朋友的男大学生,该怎么教一个少女认识性,能既不冒犯她,也不欺骗她?
戚如佐……唯一熟识的女人,点台P逛妓院的女人,会怎么教她的猎物了解性?
江未只能把性教育的书籍放在她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江魅边吐边哭:“小叔,为什么骗我看阴茎?”
结种纪的性太奔放,所有书籍里印刷的都是真实器官和人体的照片;江未有一些胶合纪的考古资料,然而附图早已被历史模糊。
江未,一个身在41世纪、心在21世纪的传统道德信奉者,结种纪地球上最后一个对性保守的人类,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交配是说不出口的,对他而言,这种词好像把人类变成了动物,繁殖,性交,性行为,可以作为学术名词出现,但不够口语化。
往胶合纪的语言里找一个说法吧。交合,交媾,做爱,上床,房事,敦伦,夫妻生活,巫山云雨?
看着江魅天真的脸,他终究只能说出:“你在和别人发生关系时,保护好自己……如果怀孕了,告诉我……”
发生关系——江未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那一刻他意识到,母亲,对一个女孩的成长是如此重要,一个男人是无论如何也假扮不了母亲的。
可是她的母亲死了,死前,让江魅变成了现在这个失去两年记忆的少女。
葬礼上,江魅好奇地看向他,问他为什么不看棺木,是不是在假哭?
因为我的泪是为你而流的,江未在心里说。
他如约带她回家,却演不好父亲,更不可能替代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必须承认,是他导致了她的晚熟和无节制。
社会是由无数个小社会构成的,每个小社会都存在边缘,而江魅有吸引边缘人的天赋。
江未起初没有发现,直到被她初中教导主任的一通急电叫走。
三个小男生对打到头破血流,都自称是江魅的男友,江未站在办公室,给三家家长鞠躬道歉。
回家看见江魅坐在餐桌边安然地啃着苹果,问她,她抬起一双孩子气的眼睛反问:
“大家都是我的男友,为什么要打架?”
“江魅,你只能……在他们中选择最喜欢的一个,懂吗?”
“我都不喜欢,他们也都不喜欢我。”
“那为什么答应交往?”
“为什么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个缺爱的孩子,他给不好的爱,她找别人要,他凭什么阻止?
他的小债主忘了要讨债,而他也没能还清他的债。
到了高中,江魅的魅力变本加厉。
三年,九个人上门提亲,六个男人外加三个女人,同性恋是违法的,冒着犯罪的风险都要来爱她,江未自认比不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她的追求者已经从学校扩散向社会,九个人里只有四个是学生,其余都是学校周边的上班族和社会闲散人员。
以父亲的姿态面对这些追求者时,江未只有一个优势,他比这些人正常。
他能够冷静地,劝一些人打道回府,劝一些人早日自首。
杀人犯,自残者,先天性智力障碍,被霸凌者,霸凌者,色情狂,小偷,恋物症,人格分裂……这么一算,其实是十一个。
没有一个人能独占她,没有一个人能被她独占。
她不懂得爱,她只是贪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未没有办法,只能一如往常,一次次告别,一次次离她远去,用工作麻痹自己……
直到他发现,自己和她的追求者没有不同,是病得更深的一个,最不正常的一个,爱得最卑鄙的一个。
直到钟常升的出现。
他能和她结婚,能被她独占,也能独占她。
爱上江魅的人是不可能正常到哪里去的,江未知道,可初见钟常升得体的言行时,他还是觉得她终于找到了良人,终于可以远离他乱伦的错爱。
可如今,钟常升也落选了。
她选中了他。
做不成唯一的亲人,要变成来一个扔一个的情人了。
江未跪在江魅床下,回忆着一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魅在温暖的被窝中醒转,首先感到的是右手腕处的痒。
侧头看去,熟悉的鬈发凌乱地窝在她掌心,江未的脸伏在床畔,人跪坐在地上,竟然已经换上一丝不苟的外穿衬衫和休闲裤。
地板多冷啊,小叔这是做什么?“快回床上,让我再抱一会。”
听见她的声音,江未缓缓抬头,在清晨淡薄的光线中露出憔悴的脸色,微颤的睫毛在眼瞳处投下两片忧郁的阴影,绵延进晦暗的泪沟。
“江魅,为什么不用避孕套,你的书读到哪去了?”
万万没想到,初夜后听见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么一句。从江未沉缓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江魅只能疑惑地观察他的神色。
“我们没有插入……”
不对!不插入也有概率怀孕,此外,避孕套还有防止性病传播的重要作用。江魅性急上头,忘了。
“我忘了。”果然实践才能出真知啊!
“我没有性经验没有性病,这点可以放心,但为什么不避孕?常识都记不住怎么办社团——我联系了校医院,帮你要了生理卫生部的名额,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一个招呼不打就被警车带走了,从警局回来你做了什么?”
江魅听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要办独立的社团,加入校医院算什么?你又不认识金川姬清和,绑架案没必要告诉你吧?至于做爱……
“江未,你是在怪我吗?昨晚你也很快乐的。”
“我怪你有什么用,你伤害的是你自己的身体!我怪我自己,明知道你的心思还带你回家,怪我梦见你却醒不来,怪我没结扎……”
胶合纪的结扎技术已被结种纪封禁。
小叔难得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江魅抓住重点,喜上眉梢:“你梦见我了?我就知道你也想我。”
江未的脸色更沉,“再胡闹,我就得把话讲明白了——你做这种事是和谁学的,有人这样对待过你?你作文写的是什么……‘直直闯入女人的下体’,不觉得痛或者恐怖?我真怕……”
真怕你是和任立学的。
小叔好像在生气呢。江魅想起自己接通金川求救电话时火烧心头的感觉,想到姬清和差点把防卫反击变成谋杀分尸她就生气——爱是会让人生气的。
小叔这么生气,是因为爱她吗?
她立刻凑过去想亲他的嘴,被低头躲开了。还是第一次见小叔这么生气的样子呢,比对她百依百顺的小叔更可爱,不过怎么还翻起旧帐来了?
“写第一篇的时候我只见过插入,只能模仿你们人类的动作写了,既然男主的原型都死了,是该改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管江未什么表情,她伸手想去揉他的脑袋,毫不意外又被他偏头躲开。
“昨晚是我错了,我自己吃避孕药,下次绝对用套,别气了江未。”
“还想有下次……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亲人,情人……”还是泄欲工具?
噫!小叔和戚姐不愧是同一个人类组织里的同事,思维方式真是一模一样,这么较真的问题她可答不出来。
“你就是你呀。”
江魅还光着全身,只露出脑袋肩膀和双臂,觉得有点冷了,便从被子里拽出睡衣往头上套,衣领滑过脖子的瞬间,忍不住去看江未的侧颈。
红艳的吻痕已经从那里消失,和快乐一样,没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停留。
对上江未沉默的视线,她忽然觉得,从前胶合纪的小叔,于她而言,比起人类更像玩偶。
不过是成熟,可靠,贴心,能够流畅对话的机器人玩偶。
她一点也不了解他的工作,思想,志趣,只能从他违法乱纪的瞬间窥到一点有别于其它人类的固执。
她看不见他的自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身上的伤哪来的?”
江魅穿好衣服,爬近床边,俯看他的衣领,江未转过身背靠床沿,沉闷道:“没什么,老伤。”
你瞧,你也不愿意说自己的事,我又何必说我自己的事呢?
等他想说了自然会说,江魅不再追问,只道:“别再让自己受伤了,我们都要快乐。”
江魅把腿敞开放下床沿,耷拉在江未两臂外,胳膊越过他肩头落在他胸前,再把下颌垫在他头顶,蹭一蹭。
这次他没有再躲,也许因为,这很像从前他背起她的姿势。
感谢自来卷!小叔这么正经的人,头发却这么容易乱,江魅把人圈在怀里,把他的头发蹭得毛绒绒,乱糟糟,终于不那么严肃了。
一时无话,暖气片里传来咕咙的水声,是供暖前的试水,窗外青灰的天际透出一点肉粉,早冬的清晨,没有朝气,只有病气。
两个人默默看着,不知道太阳升到哪里去了。
良久,江未低声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我配合你,行吗?”
“江未,我可不喜欢机器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下巴没有离开他的头顶,每说一个字,他都能感觉到从发梢传来的温热的颤栗。
“选我,只会让你受到伤害。你根本不理解这个社会……”
人类社会和她有什么关系?江魅不爱听了,说一句“我去洗澡”就跑下了床,江未微垂着头,看她的影子从地板上飞速滑走。
听见隔壁的水声,他没有动,听见吹风机的响声,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直到听见玄关的动静,他才走到客厅,看见江魅在穿鞋子。
“药我吃过了,辛苦你早起买药,你再睡会吧……下午还有课,我先走了!”
今天周二,昨天的课,姬清和帮着请过假了,病假。
“你还回来吗?”江未问。
这是什么话,自己家当然要回的,不过……
“本来以为会被拘留,没想到把我放出来了,那我也要去校庆上摆摊,周末有的忙了!下周再回来,别太想我啦。”
江未从嗓子里嗯出一声,江魅转身拉开门就跑了。
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江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叔,叫久了就只是一个称呼,江未,还没叫习惯,江未是怎样一个人?
叫“小叔”的时候,小叔只是她的小叔,一旦叫“江未”,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崭新的、独立的人,与她无关的人。
小叔就没有这种烦恼吧?他从来没叫过她侄女,从来都是叫她的名字。
江魅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人类了,非要把一切想得那么清楚,这是个不好的迹象。
还好有别的事能填进脑子。
一推开寝室的门,江魅就跳到了姬清和身上。
“姬清和,我爱你!”
姬清和扭着胯,试图把身上的树袋熊甩下来,“我也爱你,去警局有没有遇上麻烦?你先松手,我有东西给你。”
她去门后捡起快递盒递进江魅手里,又从书包里掏出个华丽的黑色烫金信封。
信好拆,江魅先打开它,掉出好大一张纸,上面就写了一行字:
“阉了你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鬼东西,“阉”是什么意思?结种纪没有这个字,江魅指着字问姬清和,原来是切掉阴茎的意思。
钟常升越来越疯了。江魅不认识他的字,但能干出这事的也只有他了。
我拍了拍“小叔”
江魅发送语音:“最近不要光着腿走夜路。”
“这可是冬天啊!”姬清和提醒。
不是有很多人类依然光腿穿着裙子吗?江魅说出疑惑,姬清和立刻给她科普了光腿神器。
为什么只有女人类会穿呢?紧绷绷的,怪不舒服的。
既然威胁不到小叔,江魅就不用多提醒了,把“小叔”的备注名改成“江未”,把信连信封一起扔了,再去拆快递。
盒面上收信人一栏写着:小不点江魅。原来是戚姐送的。
拆开层层包装,亮出一个胖金鱼形状的橡胶面器材,鱼身鲜红的曲线正合手掌,江魅把它握在手里,看着撑圆的鱼嘴发呆。
鱼腹下藏着一个按键,原来是个电器,江魅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嗡——”手中传来持续而有力的振动。
“你在做什么?快把震动棒收起来!”姬清和惊叫。
啊?江魅再按一下按键,鱼身开始打挺……姬清和扑过来长按按键,鱼鳞上的微光灭了,门外走廊里传来舍友1号2号的谈话声。
“围观什么不好,非拉我去看校招,找气受!”1号嚷道。
“一看是女生,话都不跟你多聊,就让学姐把简历放下,明说只招男生得了!死了爹的工科!”2号的骂声紧跟。
“理工女生少啊,物以稀为贵!大家都抢着给你当老公!”
“文科男生少啊,物以稀为贵!大家都抢着给你递饭碗!”
一唱一和的骂声已近至门边,姬清和赶忙把江魅的震动棒整盒抢走,藏到自己床帘后面。
舍友开门看见江魅,顿时大火:“你去哪了!周天运动会你人呢!?”
上周日?她和柳梦兮一起打字呢,运动会?江魅从不参加人类的集体活动,自然是忘了。
1号冲过来按住她的肩膀狂摇:“咱班只有3个女生,你清醒一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2号抱臂站在后面,冷冷道:“团体比赛必须有女生参加才能报名,他们想多拿奖,说什么为集体争光,逼我俩各报了6个项目。”
早知道不参加了,拿到奖状拍合照也不会记得你。虽然见不到几个女摄影师,但他们会说女人天性爱拍照,推女生或者女班主任轮流去当摄影师。
1号接力埋怨:“这都不算什么,女子组4乘400米接力跑,我俩一人跑了两圈!腿都废了!你必须给我俩捶腿按摩十次补偿哈。”
2号点头表示赞同,坐到桌边把白纸撕成小片,画捶腿券。
“工科不招女生怪我有什么用,找招生办赔腿去!”江魅抱住姬清和的腰,示意她保护自己。
姬清和摇摇头,表示救不了,看舍友用冰凉的手把捶腿券一张张塞进江魅的衣领子。
她从后颈掏出纸片,转移话题:“该吃午饭了!”
舍友们的气到午课晚课结束都没消退,从校领导骂到男同学,课间按着江魅给她们捶腿,江魅敷衍着,心里惦记她的小金鱼。
等晚上舍友1号2号去公共浴室洗澡,江魅才从姬清和床上取回小金鱼,打开说明书看一遍就懂了。
姬清和瞧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不再问警局笔录的情况,嘱托她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震动棒,说别人未必能接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情趣玩具不能被女生宿舍接受,女人不能被社会接受,不能被看见的压抑,也许有共通之处。
非人类想不明白,不想明白,不能让身体难受,赶紧安慰自己吧!
在不许她们张扬的地方,她需要快乐。
使用震动棒前需要清洗,怎么办呢?
江魅把小金鱼裹在浴巾里,做贼似的抱着洗脸盆,去浴室排队。
拉紧独立淋浴间的帘子,才小心地掏出小金鱼,蹲在上一个人洗完澡留下的水潭里,用清洗内裤的抑菌皂轻柔地搓洗它。
蒸汽从相邻的淋浴间飘来,水流从两侧的门板涌来,带着别人的体温和湿气,构成人类社会永恒在场的审视。
她感觉被看不见的眼睛盯着。
“不想变成妓女,就不要让别人看见!”姬清和嘱托时凝重的面色浮现在水盆中。
妓女又怎样?江魅以为姬清和只是不喜欢当妓女,以为妓女和厨师只是职业有所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姬清和说妓女二字时有一种贬低的意味。
厨师比妓女高贵吗?学生比妓女高贵吗?招生办比妓女高贵吗?
妓女是人类的一种吗,人类比妓女高贵吗?
江魅不明白,她握着莲蓬头,飞快冲掉小金鱼鳞片上的泡沫,拿面巾纸擦干净,再裹进浴巾带回来。
看一眼舍友都不在,她就爬上床,拉紧床帘,把鱼嘴贴近阴蒂。
现代女人的性只能存在于帘幕之后,正如古代女人的脸只能存在于屏风之后。
她们走进去,再走出来,走过一张被命名的处女膜,从女儿变成母亲,不需要成人的过渡。
强烈的振动伴随噪声,从腿间传来,而江魅的注意力全停在门边,留意舍友有没有回来。
不能高潮。
把被面贴在嘴上,被角戳在脸颊,想象爱欲丰满的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能高潮。
机械性的刺激让阴蒂肿大,加热的吮吸头带来虚伪的快感,可江魅知道,那不是快乐。
不是快乐,依然上瘾般不撒手,直到阴道响应了振动,抽搐起来。
她忽然理解了小树林里学生们隐秘的性爱,把小金鱼放回盒中,闭上双眼。
为了申请性学社团,她发出了三十封措辞严谨的邮件,二十条短信,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好像她的文字,她的声音,都已经从这世间蒸发。
“死了爹的!”她学着人类舍友小声骂一句,不清楚后面的名词该选择什么范围,于是戛然而止。
算了。
人类有爹,她又没爹,何必生气?
无限的愁闷裹挟了睡意,铺天盖地,重重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江魅觉得自己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人类了。
胶合纪和结种纪差异太大,竟然给了她能融入世界的错觉,让她开始为加入人类组织努力,这实在荒谬。
她感染上人类了!人类通过所有接触方式传播,擅长把每个生物变成同一个人,塞进“我们”的模具里。
江魅觉得自己就像马戏团的小狗,正在被人类哄骗着表演直立行走。
姬清和还没被感染,姬清和永远活在厨房的无人之境,接触不到传染源。
“姬清和,我爱你。”
清晨七点,姬清和感觉腿边多了一坨东西,抬脚就踹。江魅抬起屁股往后灵活地一闪,继续赖在下铺。
现在的你一定不知道吧,我们早就在未来相识了,不是在牛杂摊,是在居民楼的44层,你背着作案凶器进电梯,过了几层,走出梯厢去杀下一个人。
已知你想要成为厨师的动机,选择宰杀嫖客的逻辑是什么?
面对我的问题你会怎样解决呢?
看姬清和睁开惺忪的眼了,江魅立刻问:“没有人肯做我社团的指导老师,社团申请不了,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把老师到校长全部换掉。”
这就是姬清和的逻辑。
项目推进不下去,有些人解决问题,有些人搁置项目,有些人重组团队,姬清和选择干掉甲方。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杀光天下嫖客,就不会再有被迫的妓女。
真是治标又治本,极简又高效的思维方式。
不适合江魅。
杀人对世界的影响太大,她不想介入世界。
除非有甲方需要人死,她接了单才能杀人,而杀人必要负罪受罚。
还是想眼前的事吧,“我的米豆腐呢,想吃。”江魅抱住姬清和的小腿摇一摇。
“你先洗漱,我去切!”可惜只能用手绷着线切了,卖相差点。
她把双臂伸入江魅腋下,一提,就把人搁到了地上,推着她一起去公共盥洗室刷牙洗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早上吃辣对胃不好,姬清和临场改成咸香口味。
乘好两碗晶莹透亮的豆腐,洒入汤汁,她从怀里捞出一个小瓶,往自己碗里撒点,又问江魅要不要。
吃的,哪有不要的道理?江魅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再低头去嘬撒过粉的豆汤。
异香浓烈,凝而不散,入口即化,余味绕齿三五日,可解一切腥腻。
“这是……肉芷粉?你哪来的!”江魅大惊。
肉芷,结种纪白芷和肉蔻植株杂交而成的一味香辛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我兜里发现的,很适合腌生肉,原来叫肉芷?”
“军训前,我撞见你大半夜在食堂鬼鬼祟祟,就是为了试这味调料!?”
“好像是那天……对!你怎么知道,是你放我兜里的?”
江魅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手机,没什么特别,按照胶合纪重新分配的身份,每个人都该有一部手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而,她的手机银行里有九万元,这显然不符合大一新生的身份,21世纪的大学生大多刚刚摆脱家庭的经济控制,很难有这么多存款。
按两个时代的物价换算后,九万元约等于她在结种纪改装机器人赚得的存款。
难道说……穿越的五人,每人都从结种纪带来了一样自己最需要的东西?
如果是梦境,未免也太精细了。
这更像真实的时空穿越,强行把五人的命理融入了世界的因果。
小叔……江未和戚姐都可以直接问,钟常升带来了什么,会不会构成威胁?
“想什么呢?汤面都结皮了!”姬清和拿筷头点她的碗。
哦,先吃饭先吃饭,吃饭最重要。
避孕套种类繁杂,江魅想去校庆节上派发,她的存款还剩八万元,以后的活动没准还有大用。
不知道警局能不能把她的装置还回来,实在不行,拆点零件给她也好呀。
“那是证物,重要证物,懂不!”张春桃猛敲桌子,吵得江魅缩起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贵的,”她再次强调,“普通钢件不还就算了,轴承还有含铬的能不能……”
张春桃狠狠瞪她,但凡是人,进警局都会有点敬畏心理,这死丫头倒像来朋友家做客的。
“好吧,不难为你了。能不能帮忙办另一件事?”
“这是派出所还是菜市场,你跟我讨价还价呢!”张春桃气得连连捶腰。
门口挂着“为人民服务”呢,进服务机构干嘛要畏惧?
江魅坦然地掏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说:“这是代购空孕催乳剂的微商,要不你对屏拍?”
大的犯罪往往是由小的违法行为引发,张春桃清楚,这起绑架案是因违禁药品而起,她于是放平声音说:“你直接加我们派出所普法号,截图发后台吧。”
普法号还有这功能?真不错。“谢谢啦!”
江魅今天被提来喝茶,先后过了两遍笔录,一遍是绑架案,一遍是吴默为被害案。
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守成大学附属高中学生,持学生证可以自由进出大学校区。
一直搞到下午五点,又自动翘了一节课,她打着哈欠问:“张警官,你为什么不做刑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干过,这不到退休年龄了吗,回家门口捡个清闲。”
人类女性的平均寿命不是比男性长吗,为什么更早退休?
“张警官,我觉得你比我见过的警察都聪明,返聘接着干刑警呀!”
“你见过什么警察?还鼓励起我来了,哼,人小鬼大。”
“电影,还有电视剧里的……”
哎呀,张春桃怎么又开始瞪她了,这种时候,她的鱼尾纹就会像扇面一样张开。
“岗位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干刑警是干,干民警辅警也是干,懂不?”张春桃开门送客。
那妓女又有什么可贬低的呢?人类真复杂。
江未的车等在派出所门口,上了车,江魅就靠在副驾驶上假寐。
寐一会掀起半边眼皮问:“周六校庆节,你来玩吗?”
“我有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说各干各的事,果然还是难免好奇,江未每天都在忙什么呢?
“周五可以见面,学校安排我去讲创意写作。”
还有这种好事?
“江老师加油!”江魅兴奋地一颠,头撞在车顶,江未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罩在她头顶,“小心。”
“你这车怎么变矮了?”
别人砸车砸窗户,钟常升砸铁皮,因为碎玻璃难降解。
发生了太多事,来不及修车。
在看不清彼此的冬夜,江魅和江未在顶着凹坑的车里陷入沉默。
把五花八门的避孕套倒进透明塑料桶,江魅拽上金川,兴冲冲去上课了。
江未比上课铃早了三分钟进教室,调出幻灯片,停在写了名字和邮箱的页面,一抬眼就对上了江魅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魅照例坐在末排靠窗的位置,把手放在脸边挥挥。
钟常升居然也在,还没被抓进局子踩缝纫机吗?张警官要加油呀。
由于金川占了江魅身边的位置,钟常升只能气馁地坐在隔她们一条走廊的位置,教室后几排挤满了女学生,都是为了能凑近偷看钟常升。
不是吧,还来?
“金川,你看台上的老师,和旁边的学生,谁好看?”
金川翻着笔记抬一下头:“长得挺干净的。”
再侧头,捂嘴到江魅耳边:“天呐,这同学标准的电影脸啊!挖去做演员,除了拿不了影帝什么都能得到。”
“影帝很高贵吗?”“当影帝非得扮回丑!”“他还用扮丑?人类的眼睛怎么分不清美丑……”
钟常升发现江魅在看自己,喜笑颜开,冲着她举起食指中指比个耶,然后一下下张合两指。
“他在冲我们比耶,还是剪刀?”金川红着脸问,少年灿烂的笑很难抵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剪刀呗,“阉了你男人”的意思。
江魅不出声,只冲他比口型:“你上呀,不上我瞧不起你。”
敢上就送你进局子踩缝纫机。
江未远远看见二人你来我往的互动,低下头去整理从上个临时代课老师那接手的当堂作文。
“同学们好,我叫江未,从今天开始负责后续教学。这门课承托哀思,一波三折,希望我们能一起接过先师的手稿,书写创作者的未来。”
前两排座位空空荡荡,后两排座位一片嘈杂,中间的同学全在赶写不完的专业课作业。
江魅仰起头,接住江未无处可落的视线。
“第一小节,我想集中讲讲在大家作品里发现的问题,后两节就按照已有的课程大纲,介绍非虚构文学写作的发展历程……”
胶合纪的江未,是个货真价实的文学老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有位同学的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留学日本的中国青年,饱受寄宿家庭父母的歧视,听说这家人要去参拜鬼社,愤怒地奸杀了他们独留在家的女儿,随后自杀。
可以看出作者过郁达夫的作品,试图模仿他的写作手法,将政治苦闷和性的苦闷联系在一起,但只学到了戏剧冲突的皮毛,丢失了珍贵的同情和自省。
我在这篇中,没有看见任何对主角的批判,只能读出炫耀和泄欲,最后的自杀结局,似乎只是为了巩固他在道德上的至高地位。”
坐在末排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江魅笑嘻嘻地举高双手,冲江未比两个大拇指。
离得太远,看不见江老师微微泛红的耳尖,只见他的视线停顿片刻,就逃也似地转走了。
“替鬼子说话不如替慰安妇说话!”
男学生清晰的骂声突然在教室中响起,把江魅吓了一跳,缩回了胳膊。
江未稳稳拿着手中的稿纸,向声源处平静地望了一眼,“有不同意见可以举手,友好讨论。”
这篇作文禁忌又大胆的情节激发了同学们讨论的热情,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窸窣,然而没人举手。
“哈哈哈,他其实只是想写个小黄文吧。”
“死宅都爱萝莉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恶心,男人都是强奸犯,恋童癖。”
“为什么不直接把女儿杀了!霓虹遍地是鸡,不嫌脏吗。”
“老师干嘛要讲出来,直接给零分就好了。”
“用道德审判文学,感觉这个新老师水平不高。”
“性癖是自由的!”
教通识课比教专业课还难,特别是在偏重理工、轻视人文教育的学校里,一句不慎都可能遭到学生的举报。
文学毕竟是乏力且没有用的,保护不了传承它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连年缩减招生规模的文史学院要和思政学院合并,合并后,守成大学就只有一个文科的学院了。
江未把稿纸放下,提高声音盖过喧哗:“我听见一个词——自由。想请大家认真思考,以放弃尊严为代价的自由,值不值得追求?”
“好上纲上线啊……”“味太浓了,真爱教育人。”
“平时已经够压抑了,虚构世界还不能发泄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师都很封建的,他写这种东西就是撞枪口。”
“真是的,角色不就是纸片人吗?纸片人要什么人权!”
江魅仔细听着人类嘈杂的声音,用肘戳戳金川,问她怎么看,没想到金川摇了摇头:“比起我怎么看,你应该听听更多人的看法。”
“什么意思?”
金川长满红痘的额头一蹙一收,纠结了好久,才埋低脑袋说:“江魅,我不想参加性学社团了。”
继姬清和之后,又被一个朋友炒鱿鱼了!明天可就是校庆日了!
江魅被突如其来的拒绝打了个措手不及。
台上传来江未沉静的声音:“我的课不点名,不考试,结课只用交一篇任意体裁的作品——不想听课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教室里一下静了,获得了离场的自由,同学们却吓得不敢动了,等着老师结束假意温和的表演,真正发起火来。
然而,他们只看见老师解开袖扣,把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垂眸捡一支粉笔,转身去写板书。
老师都背过身了!不趁这个时机溜走,还等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个早有不满的男学生把桌面上的文具一把搂进包,弓着腰从后门鼠窜而出。
“哎,这个老师,确实很美。”金川叹息,美是最容易被杀死的,在信奉威权的地方。
看正脸的时候你不说,现在盯着背影说什么?江魅不解地觑起眼睛,等她解释退社的缘由。
金川怅惘地把视线投向黑板:“江魅,我觉得……现在谈性的解放,为时过早。”
为什么呢?传播知识又不是做饭,还需要等合适的火候?
仿佛听见她内心的疑问,金川进一步作出了解释:
“如果我们不解放女性,就先解放了性,也许会迎来一个把人当成泄欲对象和生育机器的未来。”
金川的视线超越2000年时空,预见了未来。
江魅不知道她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还是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江魅,我更想研究如何保护女性权益,成为一个女权主义者……今年十月,全球发起了一场MeToo运动,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我们,太陈旧了。”
“女权主义者是什么?我好像听说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已经是了。”金川微笑。
一直到下课,江魅都在盯着作文纸发呆,听见下课铃,忘了和江未打招呼就自动寻着路往寝室走了。
明天要一个人去摆摊了,到时候是直接把箱子抱在怀里呢,还是立一张折迭桌比较好呢?别人的摊位都有固定的小棚子,她呆在哪好呢?
“江魅,你没事吧?对不起……”金川担心地挽住她的胳膊。
“我没事呀!你会用避孕套吗?”
金川摇摇头,小痘脸上又露出做错事般局促的表情。
“金川,我爱你。”
“啊?啊,啊……啊?”金川被吓得连连后退,没长痘的脸皮部分也一并红起来了,“我也喜欢你,当然,是朋友的喜欢。”
在把性当成羞耻的地方,直白说爱,竟然比下跪磕头还让人害臊。
江魅好奇地观赏一会她的反应,低下头去摆弄手机,“我发你一个软件安装包,可以直接把听见的英语转为简体中文文本,不过有延迟,还没改好。”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你有没有申请专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什么要申请专利?
江魅疑惑地看着变成了小结巴的金川:“我做东西都是为了自己用着方便,才不要推进人类的科技发展呢。”
也是。金川自行解读了她的话,科技只是“术”,有术无道,人类只会在自取灭亡的道路上越走越快,正路要去人心中寻找。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江魅不能强迫人类做不想做的事,她告别金川,跑回寝室急急呼唤:“姬清和,教我用避孕套!”
姬清和接住她扔来的方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不会……没见过。我就不拆开看了,浪费。”
打开手机发消息:“戚姐,你会用避孕套吗?”
戚如佐:“没用过……和指套差不多?”
“教教我!”
“小不点,我最近很忙,玩具试过没?暂时让它代替我陪着你吧。”
“好好玩,谢谢你!就是在宿舍用有点紧张,想带回家再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可以哦,如果带出学校范围,里面的定位装置会切断电源微笑。”
还有这功能?江魅爬上床翻出小金鱼,找能拆的螺栓,刚把橡胶套扒下来,手机就响了。
接起来是柳梦兮的声音:“金川说你需要一点帮助,带着东西来研究生宿舍吧。”
第二天清晨,江魅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姬清和起得更早,正在收拾她的锅碗瓢盆。
操场离宿舍楼有挺长一段路,杂七杂八这么多东西,纵使有再多力气,她也没有足够的手来拿,所以江魅帮她抱了一锅东西。
“不耽误你时间吗?”
“没事,反正我是游走的,帮你搬完再回来取避孕套就好。你可一定要大展身手!”
难得明媚的日光穿透寒风,落在江魅兴奋到起舞的发梢,这个人怎么比自己还期待她的厨艺展示?姬清和好笑地看着她。
离一楼平台还有三级台阶,江魅不肯好好走路,端着锅重重地跳了下去。
“江魅同学,你身后这位,就是姬清和吧?”
女生宿舍门口怎么站着个男人!长得还有点眼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侯奢没有救回来,凌晨已经宣告死亡,我们需要带走这位重要涉案人员。”
“侯奢是谁?”
江魅已经认出这是那个提拖把的小警察,他穿着便衣来的。
“……金川前男友,绑架案主谋。”
“你直说就好了,我又不知道他叫什么!”
看出江魅有点发急,姬清和连忙把手里的锅放在地上,“好了,帮我把东西搬回宿舍吧,我得走了。”
“可是……还没人吃你准备的米豆腐!”江魅双手紧抠锅身,怀里的碗筷颤抖起来。
“你不是吃过了吗?”
姬清和一笑,把手揣进口袋,跟上警员的脚步,大摇大摆地走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世界痴在人世间,做什么都是徒劳,即便如此,还是要做,因为心世界在跳动。
金川和姬清和一起被警方带走了,江魅抹一把眼睛,抱着锅返身向楼上奔跑。
不知道时空跳转的契机是什么,因为未知,它拥有了和死亡一样永恒的在场性,使得胶合纪的每一天,都可能成为最后一天。
避孕套只在这个时代存在。
江魅抱着星球杯撕掉外包装的透明桶,桶里是各式各样的避孕套,走到操场边时,看见了提着一袋香蕉的柳梦兮。
“真的要现场教学吗?”柳梦兮犹豫的神色和昨晚避开舍友给她开门时一样。
江魅点点头,呸掉吹进嘴里的土,眯眼看向深红橡胶跑道外临时搭建的棚子。
明明出了太阳,却刮起了沙尘暴。
棚子均布在接壤足球场的百米直道,两侧各七,交错对立,金属杆上罩着的宝蓝色塑料布面在大风里呼啸,如风暴眼下的海面掀起狂澜。
撕开包装袋,吹长的避孕套必然会沿风向飘起,把润滑油甩向游客,让沙砾吸满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