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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再给你一个婴孩
听不得这样的语言,我转过头去,不让她看见我眼中的水分。这样{炫}残{书}酷{网} 的话,只适合真正的恶人来说。可是柠子,她不过是一个需索爱的女孩子,她没有错,也没有犯罪。她不过是选错了人,可是,爱一个人,跟他是谁有关系么?
没有关系。如果恋慕对象可以由人选择,世界就不再有爱情的存在。
我红着眼眶紧紧地凝视了她几秒钟。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可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的心头突然涌上来一股汹涌的潮水,来势凶猛,湍流着,奔腾着,咆哮着……这是一种被逼无奈的力量,一种垂死挣扎的力量,而后化作一个冲动的决定:我要带走柠子,带她离开这个世界。我们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如此不自由,如此无奈,如此苟延残喘。我们要逃遁到另一个地方,没有责任,没有束缚,没有哭泣和眼泪。
可是仅仅一霎那,这种念头就泯灭了,我开始意识到这只是个供自己幻想的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我也是如此无可奈何,如此不自由。
可是这种不自由要从哪一天说起呢。
当暗涌再次袭来的时候,我也只能再次转过头去,用手背很快地擦拭掉。我只能这么做,别无他法。
薛离也渐渐地失去语言,变得木讷和沉默起来。这个男人,从此失去了做父亲的资格,可他说过,有柠子就可以,他什么都不要。这是他亲口说出的话。可是现在的他却沉默了,几个人在一起聊天,他是最安静的一个。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柠子告诉我,自从她流产后,他们没有做过一次爱。薛离每次下班回家,洗完澡后,倒头就睡,从来不过问柠子一天过得如何,都做了哪些事情。这些关于柠子的微乎其微的事情,在从前是他最想知道和最关心的事情,可现在已经不再那么举足轻重。
柠子似乎有预感,她看着我,忧心忡忡地说,薛离他,他在怪我。他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他心里在怪我,怪我无法给他一个孩子。
给我一个拥抱
他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个孩子,调皮可爱的叫他爸爸的孩子。可是因为我,他再也不能拥有做爸爸的权利。也许他可以再获得这种权利,可这种权利必须建立在背叛和离弃之上,他完全可以爱上其他的女人,与之结婚生子。
呵呵,她冷笑,爱情在现实面前总会变得一文不值。你觉得他这样为我搭上一辈子值得么,到底值不值?
从未想过这样做到底值不值,也没有估量过。只是听了这番话,让我不自禁地扼腕叹息,毫无解决的方法。
生活就这样继续,每个人都在各得其所地一天天地继续着。
安劼和薛离依旧如出一辙地工作着,有时候会加班到很晚。
凌晨时候,安劼轻轻地敲着门,进来后给我一个拥抱,然后走进浴室打开热水阀门,开始一天真正舒适的时刻。
我开始修改自己的长篇,从每一段落,每一条句子和每一个字开始。删除了许多觉得重复罗嗦无病呻吟的词句,也增添了许多不可或缺的词句。每一处修改都竭尽全力,认真细致。这是我自己的文字,像是我的孩子。它们需要我的精心雕琢,一刀一刀地将美丽的轮廓刻出来,这样它们才真正地拥有生命和灵魂,才能脱离我的双手,到达人们眼前。
未辰依旧在学校的美术系里学习雕刻和国画,她已经开始给数家杂志社画插画。每一幅插画都是妖艳到极致的女子,但眼神却是哀怨和悲伤的,仿佛时刻都会有清莹的泪流下来。她依旧会看我修改后的,并与我讨论其中的细节,情节或者人物性格。她时常问我很多关于这部的问题,她对这部存在浓厚的兴趣。她总是坐在那里,不急不躁地看着我修改,然后给我倒杯白开水。我休息的时候,她便坐在电脑旁仔细地阅读修改后的稿子。
有时候她会问我关于柠子的问题,仿佛这是她极为关心的事情。
漫兴,你觉得柠子的罪恶心理何时才能结束?
爱情的完美主义
不知道,也许是一辈子。柠子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可面临爱情时,她会不假思索地变成一只扑火的飞蛾。
我觉得,他们的罪恶心理要在柠子的母亲出现之后才会结束。那时候,一切都会结束。
我看着她,感觉到她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我却如此担心她母亲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话,是在要柠子和薛离的命。
你希望他们的事情能尽快解决么?她继续问。
当然希望,我虽然并不看好他们的感情,可我希望柠子过得好,希望她不要再在自责中生活下去。这样活着太疲惫和无助,永远都不会幸福。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向窗台,望向窗外。
我们一直在沉默着,一直等到安劼下班回来。
半夜时分,接到柠子的电话。电话里,她带着哭腔,哽咽着喉咙,泣不成声。
她说,漫兴,我们吵架了。薛离要跟我分开一段时间,刚才他收拾了所有的行李,离开了这里,去了公司的公寓。
这一刻,我的脑袋没有一片空白,因为早已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是,我却还在自欺欺人地幻想着,薛离真的会陪伴柠子一生一世。可是,在自私的人性里面,爱情要靠后,靠后,再靠后。
也许薛离已经厌倦生活在这种状态下。每日生活在自责中,没有孩子,并且失去做父亲的权利,柠子的微笑已不复存在,害怕前妻会在某一天出现……如此之多的担惊受怕,让这个男人终于崩溃,他渴望卸下所有束缚和负担生活一段时日,纵然会伤害到自己的妻子和朋友,也在所不惜。
在感情上,他是无可救药的完美主义者,所以他得不到爱情,纵然残缺的也得不到。
柠子没有如往常一般去公寓找他,只是在合欢园的房子里静静地生活。她开始相信宿命,开始吃素,开始信佛。每日颂读佛经百遍,态度虔诚,她希望依靠佛心来冲淡自身的罪孽,她希望佛可以拯救自己。还有,她每一日都在盼着薛离的回返。
归来前夕
可是,他没有。没有回来看她一次,纵然电话也不曾打过一次。
可是她还在家里等着他,日复一日。从白昼等至黑夜,从清晨等至黄昏。
…………
已经修改完毕,打算先放一阵子,然后再打开阅读一遍,若仍觉得没有问题和歧义,就投送出版社。
生活除了写稿子,给安劼做饭洗衣外,就是在陪着柠子。其实她并不特别需要我,只是偶尔会抬头与我说说话,是我执意要呆在她的身边。并非担心她会做傻事,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让她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在她身边,没有一刻她是孤立无援的。
她开始抽烟,一根又一根,不间断,抽得很凶,平均每天两包。烟雾缭绕在客厅和卧室里,徐徐上升和盘旋。她已经瘦骨嶙峋,她在折磨自己。
转眼已经到了春节。陪着柠子看了几场绚烂烟花后,这个春节就不声不响,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安劼看出了我的心思,我整日为柠子的事情发愁,但是找寻不到解决的方法,只能每日唉声叹气。他抱着我的肩膀说,漫兴,开心一些。没有人能解决掉上帝安排好的一切,对于柠子的事情,我们静静地对待就可以。对于我们没有能力改变的事情,就好好地珍惜,多留些时日。柠子和你,你们两个都需要敞开心扉,自己做的事情,要懂得承担,这样才不会愧疚和惋惜。
春节过后的第三天,薛离来过一个电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过几天我就回去。柠子,你要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柠子听后,久违的笑容又再次浮现在嘴角。好看的,清新的弧度。
薛离回家是在通完电话后的第二天。那天天很冷,没有下雪,但是阴天。天气暗得如同阴霾蔽日的末日。我,柠子,安劼和未辰早已在合欢园的房子里等着薛离,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希望了解一些他自身的变化。他的想法是否已经不再那样颓靡和极端,是否已经意识到柠子的重要性,是否已经觉知到这一切都来之不易,需要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