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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世界的男子
看后我笑了。语言依旧这样漫不经心,由此可以猜出他的年龄,一定不会超过26岁。只有这个年龄段的男子,才有精力去组织如此的语言。幽默,轻快,简约,玩世不恭。但是,孤独。字里行间,流露出年少轻狂的无所不在的孤独。
后来我们开始在MSN上聊天,相互了解。
他发来几张照片给我,拍于去越南的轮渡上。烂醉的夕阳背景,蓝得极尽透明的大海,白色的轮船,还有这个站在栏杆旁边的男子。
一头很个性的韩式短发,高高的削瘦的轮廓。格子衬衫,蓝牛仔裤,黑跑鞋。洁白的牙齿,绽放出微笑,昭显着青春活力。与安劼大相径庭的男人。安劼是忧郁而深沉的男人,而杨绎,他是一个天真烂漫,目标明确,并且相信爱情的男人。
看过照片后,打了一行字过去。
你觉得旅行的意义是什么?我问。
他停顿了一小会,似乎在思索着问题的答案。然后他说,你去旅行的初衷就是旅行的意义,时间会让我们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漫兴,也许你没有(炫)经(书)历(网)过长途跋涉,也没有(炫)经(书)历(网)过行走在生死边缘的山巅。为何人们会在烦恼的时候选择旅行,(炫)经(书)历(网)还最重要。(炫)经(书)历(网)过一些事情,包括离别和死亡,而剩下的,就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可是我们最终能抓住什么呢?
回忆。我相信它会是每个人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就像我们现在的聊天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因为短暂,才如此珍贵。
然后,他笑了。视频里的杨绎,在我的眼睛里却越来越模糊。
每周我们聊天三次,大部分是在深夜。他告诉我,他没有工作,有一个正在复旦上大四的女朋友,喜欢的只有摄影,已经出版了三本摄影图文集。他发来里面的摄影图片给我看。
漓江荡漾的碧波,刻满皱纹缠着白头巾的印度老妪,青藏高原上朴实孩子的笑容,美洲高耸楼群的阴影,白瓦红枫的欧洲小镇,波澜起伏的爱琴海……这是令我羡慕的男子,去过如此多的地方。背起行囊,说走就走,这样自由。
旅行的意义
感觉到的并非只有自由,有时候走在旅途上,突然间会不知身在何处,不知翌日会去哪里。这种孤独的感觉,每个(炫)经(书)历(网)过长途跋涉的人都会明白。他说。
你有时候很感性,有时候却很理智。
大部分的人都这样,不存在理性或者感性的人是不完整的。
…………
…………
在不写作的深夜里,就这样聊天。
我们聊天的涉及面很广:文字,写作,摄影,孤独,爱情,人生,朋友,工作……可我知道,这样漫不经心的聊天没有结果,但可以打发寂寞和无聊。杨绎是聪明的人,如果我半天不说话,他就会很快地打来一句说,不打扰你写作了,我先休息,你也不要太晚。然后是一个微笑的表情。我说,好的。
而后,就这样结束了。
同样结束的,是我对安劼和柠子的等待。我决定不再等待任何人,他们也有各自的生活。柠子有薛离,安劼有安未辰。他们有对彼此的责任,无法逃脱。而我于他们,不过是沿途风景。时过会境迁,花开会花落。谁又会为谁放弃一切,放弃所拥有的一切。爱情无非是自己向往出的一出蜃景,美丽,浮华,转瞬间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爱情是醒来后让人回味的一场梦。
我在梦里就这样看着安劼的脸,悄无声息。他没有表情,没有承诺,而我也不需要这些。
当彼此的爱情不复存在时,越来越感觉到它只是一个人一厢情愿的结果。
这样的生活状态下,我需要理智。因为我要活下去。
我开始接大量的约稿:卷首、情感、悬疑、隐私甚至恐怖,都要尝试着写一下。生活里没有任何人,只有文字。
房东对我很好,经常早上的时候敲开我的门,给我送过来自己做好的特色早餐。道过谢后我拿编辑寄来的样刊给她看,她欢喜不已。
她做的萝卜卷和灌汤包非常美味。我建议她去市场上卖早餐,她大笑着点头。然后开始收拾一些脏衣服在我的门口洗。
女子和房东
早上几乎不写作,我坐在门口与她聊天,或者放一部电影给她看。
她喜欢看欧美的一些黑白文艺片,最喜欢奥黛丽?赫本。我那天放的是《茜茜公主》,一直看到晌午才回家给儿子做饭。
男孩木讷,高瘦,不苟言笑。看到我就跑开,仿佛一个害羞的孩童。
女人在其身后无奈地喊,跑什么?姐姐是个作家,你不是喜欢文学么?跟姐姐学学。
我笑笑,仿佛看到了童年时的自己。在瞬时间又想起父亲,永不会回人世的父亲。落寞和孤独感瞬时间涌上心头,走进屋子里,流下泪来。
生活就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着,没有改变什么。
在某一个落雨的日子去邮局领稿费。没有找到雨伞,打算去街上买一把。已是深秋季节,雨滴冰凉,打在脸上仿佛冰凌,刺穿皮肤,进入血液。
穿的是一件连帽黑色薄毛衣,蓝色牛仔裤和白色高筒帆布鞋。鞋面已经被雨水浸湿,变得肮脏不堪。行人在雨中,更加面容模糊,看不清一切。
去的是和熙路的邮局,因为它离袖子胡同的住处最近,不需要走长时间的路。邮局里人尚不多,我拿出汇款单和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女子说,小姐请等一等,三五分钟就好,电脑现在出了一点故障。
我点点头,没有问及原因,三五分钟的等待对于一个爱看雨的人来说不算什么损失。我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行人、雨水和落叶。
但三五分钟已过,却不见工作人员给我操作,我奇怪地去询问。
那女子表情歉疚地笑笑说,麻烦你再等等,就修好了。
我纳闷地侧过脸看了看电脑,貌似并无坏掉的迹象。我催促着他们,开始焦急起来。事实上,领稿费不是唯一目的。因为偏爱秋雨,所以趁着领稿费的空当踱踱步,散散心。
到底多久能恢复正常?
差不多快了。女子很快地回答着。
我说,要不你先把证件给我,改日我再来。
女子说,你再等会,就快好了。天气预报说明后天还会有雨,你再来很不方便的,不如就今天取回去。
偶遇安劼
想了想,女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又坐下来,继续等着。
…………
但事实并非女子说的只是一小会儿,又十几分钟过去了,电脑依旧没有恢复正常。我实在忍无可忍,要了证件转身就走。
这已经证明我没有任何等待的耐心,我承认。
因为低着头走路,所以并不在意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一起感觉到疼痛后才抬起头,可是,可是看到的这个人,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安劼。
他穿着米色风衣,表情慌张惶恐,似乎在焦急地赶时间去做某一件事。他是为了安未辰才这样的么?是不是?
我的表情在瞬时间凝固了,没有语言,也不知可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