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并不喜欢和她做爱的感觉。那次之后,他再未采取过主动。但是他相信自己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只是她曾被人伤害践踏过的心灵已不再允许她有少女般的激情与疯狂。纵使她高贵的白领身体依旧白皙柔软,与少女无异。
但是他依旧爱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理由。他并非一个情场高手,并非一个夜晚在酒吧邂逅艳丽女孩,与之发生一夜情的轻浮男子。可是为何,为何他对她的身体不再抱有幻想。仿佛已经失去兴趣但又舍不得丢弃的玩具。所以,只是静静地将之放置在华丽的玩具架上,不再取下来把玩。
他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惑着,现在亦是。
他也是个矛盾百出的人。一个不知自己要什么的人。
这种感觉是可怕的。它会让自己觉知到自己的另一面。那层有欲望的一面,任任何事物去肆意填补都填补不满的一面。因为不知自己的欲望里到底需要些什么,有什么才是足够的,只有一味地索取,再索取。试图填补,却无能为力。
这种人,比比皆是。他,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男子喜欢在八小时之外上网打游戏,喜欢养大型的犬类,喜欢穿着驼色粗布裤子和运动鞋登山旅行。她喜欢在家看电影,喜欢阅读哲学宗教类书籍,喜欢古典音乐。
大相径庭,无可奈何
他与她的喜好大相径庭。可悲的是,在和她结婚后,他才发现这一点。为时已晚,无可更改。
休假时,他拉着她去户外登山。阳光普照,和风习习。最适合出游的春末夏初。他们来到山脚下,储备力量,蓄势待发。不料她刚爬了十分钟不到就大声疾呼。停止,停止。她瘫坐在石块上,粗重地喘气。
那一刻,他才发觉,她是真的老了。跟他年轻的充满活力的身躯相形见绌。
夜晚。他让她和他一起打游戏,她打着打着便输掉了或是睡着了。
他看着她睡着的脸,瞬时间觉得陌生起来,仿佛刚刚邂逅时的陌生。
她不喜欢狗,看到他养的大型猎犬会大喊大叫会过敏会闪躲得远远的……而后她一系列与他背道而驰的喜好终于让他感觉厌倦。
他难以接受他们之间的如此的不谐调。他试图去挽救与她的爱情,但越来越觉得那是绝对的徒劳。他想改变他们彼此,但他难以让他们改变彼此。
爱情的力量太渺小,意志又太薄弱。
柠子发现了他的无奈与痛苦,并且理解他。
他不再如从前那般阳光乐天幽默。整日郁郁寡欢,并且开始抽烟。抽得很凶。
母亲厌恶别人抽烟,闻到这令人窒息的气味,她会剧烈地咳嗽,如同胸腔裂碎般疼痛。这个时候,他会走出卧室,来至客厅。
他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在客厅里默默抽烟的柠子,以及她吐出淡蓝色烟圈时的绝美姿势。他看着柠子,瞬时间木讷地立在那里。
出门工作前,他会坐在床上等待她。她需要在面部苦下功夫。用价格昂贵的LANCOME精华露和粉饼涂抹脸部,却怎么也涂不均匀,难以遮盖住眼角深深的鱼尾纹。她的脸,犹如一口被废弃的河塘。干涸龟裂,水份全无,失去生机。只遗留下一道道干燥深刻的岁月痕迹。
初见心中的你
他看着她的脸,一张被岁月侵蚀的脸,已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回返青春。他闭上双目,心中充满难以名状的苦涩。
走过客厅出门上班时,他看见柠子正摇头晃脑地听着席琳。狄翁或者恩雅或者蒂朵的歌。双颊绯红,眼神干净明亮。年轻的脸庞,散发着诱人的气息。仿佛一只刚出世不久的小梅花鹿。姿态天真活跃,气味清新自然。拥有灿烂无心的笑容和惹人怜爱的动作。
他摇摇头,又摇摇头。坚毅地转过头去。
他再摇摇头,试图摆脱这张稚气未除不谙世事的脸。可是,它陪伴了他一整天,直至他再见到她时,它才消失。
他开始变得不能理解自己,开始变得不能理解任何人。这是他的无奈和痛苦。
这种痛苦容易让人沉沦和着迷,并且难以治愈。
柠子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他。她不能忘却与他的首次见面。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扬起诱人的弧度。
他说,你好,柠柠。
她看着他,仿佛看到初中时暗恋过的那个高大英俊的男生。可母亲却说,他是我的爱人。你将来的父亲。她听着她说的话,呆在原地,瞬时无语。
但,她从未把他当作一个父亲。她从不叫他爸爸,也没有其他称呼。平时偶尔会交谈,但并不热烈。她在暗中注意他:看他的微笑,看他年轻的唇部,看他漆黑洁净的短发,看他剃完须后的棱角脸庞……他的一切,被她细致入微地观察到心里。他们去上班时,她观察他们卧室里的关于他的一切:他的洁白衬衣,他的运动鞋,他的太阳镜,他的CD,他的棉质衬衣……她把它们捧在手心,嗅闻它们,让自己沉沦。他的宠物喜欢她。一只叫VIC的猎犬。柠子把它喂得饱饱的,胖胖的,并且经常带着它去郊外玩耍。它喜欢她,高兴时会伸出长长的红舌头来回舔她的脸。柔软滑腻的感觉。柠子喜欢这种感觉。
让我们安静地接吻
和他独处时,柠子会无所适从,会设计一个幻觉让自己去相信和沉沦。她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他不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在离我千里之外的南方城市里。他是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抑或是和她有密切关系的人。他们可以互憎或者相爱,可以守护或者离散。唯独不能互不相干,各自存在。柠子也是个矛盾的人。
是在哪一个夜晚,她坐在客厅里看DVD。没有开灯。她看到他从卧室里走出来。在黑暗中,他为自己点燃一只烟。狠狠地抽着,也许是忍耐太久。
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走至他的身旁,正视他的眼睛。他回避着,回避着他们的爱情。他说,柠柠,别这样。不要这样。
别这样。不要这样。
人们总爱拒绝在心中早已接受的东西。
他们的接吻如溪水般。安静,绵长,富有情调和韵致。
她探索着他口中的烟草味道,她沉溺于这种感觉。良久,良久。
他和她,这对疯狂的男女。有了首次的亲吻后,就毫无顾虑地在一起。仿佛一个偷了一次次东西却没被抓到的窃贼。这样的肆无忌惮。那段快乐又痛苦的矛盾生活。
母亲去南方出差。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夜晚,他们赤裸着身体,十指相扣,彼此纠缠在一起,热烈地做爱。他强劲有力的身体,她芳香柔软的嘴唇。他们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和暧昧满足的呻吟。一次又一次。他们每晚数次地进入彼此的身体,沿着相同的蹊径,抵达相同的地方,完成相同的使命,慰藉相同的灵魂。每一次的进入,都是痛苦的快乐的开始。
十七天,他们做了不只四十次的爱。仿佛在两人相见的那一刻开始,就知会有这么一天的存在。这样不假思索的注定。他们沉溺于此,沉溺于情欲。
但,这种短暂的快乐换来的是一生的矛盾与痛苦。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里都充满了罪恶。他们罪大恶极的爱情。
荒唐的爱情
有时候,他们纠缠着彼此时,柠子有一种欲望。大声地喝斥他,叫他离开她的身体,叫他滚蛋。可是,可是为何,为何她还会主动地去拥抱和亲吻他。为何他们还是会一次次地去犯同样的罪。仿佛两个懵懂无知又怙恶不悛的孩子。
那么,孩子间的犯罪,有人去原谅么?
那段日子,他们的做爱仿佛成为每天的功课。因为,柠子的母亲将要回来。也就意味着他们不能再这样毫无休止地放纵下去。如一个饥饿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