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王驾被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右旁的地上一个硕大的深坑,不断有黄褐色的浓烟滚滚冒出!坑附近倒着好些人,侍卫、侍从、婢女,有的身体是完整的,有的是不完整的,血污和尘土飞溅得王驾马车上都是!拉车的六匹骏马已只剩一匹还站立者,此时也是惊慌失措的不停踏蹄嘶叫!
“父王!”贺术础一见,惊惶担心中也忘了整理自己的衣衫,推开前门就跳下车。夕颜来不及拉,眼看着贺术础向王驾奔去:“础,危险——”
话音未落,右面的山坡上突然涌出一片人影!有骑马的,有跑着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人人都是头顶扎着白色的头巾!
众人还未及反应,左面的林地中响应一般也传出喊杀声,紧接着数百手持武器头扎白巾的人就冲出了树林!
只是目测,这伙人也足有上千人数!
夕颜心下一紧,看着贺术础正半当中,立时就也要跳下车去!茱萸赶紧在外拦住:“主子,不可!”夕颜眼睛只牢牢盯着贺术础身影,一面急叫:“可是础有危险!”茱萸拦住夕颜不放:“主子您别急,人护着的,不会有事!”
远远见王驾那边开了车门显出贺术敦遥的身影,贺术础也被后面跟着的人急托了上去,夕颜这才松了口气。又见贺术础回身朝自己这边急切的张望,夕颜忙对他笑笑摆摆手以示不用担心。接着贺术础被拉进了王驾关上车门,夕颜也被茱萸推回车厢关上了车门。
当下之地立时变成了战场,夕颜只能在窗后看着事态的发展。听说,南地一直盘踞着一股反朝廷的势力。领头的是三个兄弟,姓白,所以又以白头巾为标识。据说兄弟三人皆勇武之辈,他们率领手下之众以山林为家,却又不固定一处为营,所以朝廷清剿数年皆不能将之除去。而这些年他们又越加的发展壮大,竟还开始得到一些民众的拥护,于是渐渐就成了扎在国主心头的一根刺。
那么就是这拨人了吧?头扎白头巾,胆敢明目张胆劫击王驾的人,只能是这个势力了吧?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夕颜发现这拨人果然很厉害,朝廷倍多的兵士竟有不敌之态!尤其是那三个身穿白色盔甲的男人,一个长剑,一个长戟,还有一个使刀,两个马上一个马下,皆如入无人之境!虽脸上被头盔遮住了大半,但那无人能挡的气势和滴着鲜血的兵刃,还是吓得朝廷的兵士们不敢轻易上前!
突然一声马嘶转移了夕颜注意,看去时,白巾匪寇正在抢夺二公主车驾!再赫然发现公主们和女眷们的车驾也皆在被袭击,更有拉扯车驾边随侍女婢的!还未回过神,自己车驾前方竟也传来殴斗声,茱萸和车边一众护卫已和匪徒混战一处!
莫不是这一方悍匪竟也和一般流寇一样有抢夺女人的习惯?!
未及思量完毕车驾猛然朝前一冲,夕颜赶紧抓住车窗!混乱的喧闹中马车猛然再一冲,也不知道是马匹受惊还是如何,然后夕颜就感到马车快速行进起来!
“主子!”
“六王子妃!”
一片惊呼声中,夕颜只看到自己快速冲过了前方的王驾,贺术础大惊失色的脸在对面车窗中一闪而过,然后就被迅速抛在了后面!
“颜儿——”
贺术础焦急的呼声响在后方,太快的速度令马车颠簸非常,夕颜连滚带爬上前推开车门,驾驶位上赫然坐着一名身穿盔甲的男人——竟好像是那使刀的猛汉!那猛汉听见响动回头看了一眼,惊艳在眼中一闪而过,但愣神只是瞬间,然后就回头更大力的将马鞭甩在马匹身上!
夕颜大惊失色,扑上前去就想抢夺大汉手中的马鞭,大汉回头,抓起她胳膊往后一甩她就跌回了车厢内!大汉顺手闭了车门,夕颜挣扎回来想要再推车门竟怎么也再推不开,就听见前方鞭子频频大力甩动的声音!马匹更惊了,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响成一片,颠簸令车内的夕颜失重的左跌右摔!
☆、第八十八章 还是你
夕颜奋力抓住车厢内壁上的扶手,勉强趴上车窗向外看——如果她没记错,前面该是一段险峻的山路,一侧峭壁如刀削,一侧深谷如斧劈,路面湿滑不平,弯皆陡急。记得来的时候她曾惊艳于天地自然竟有那样的鬼斧神工之力,所以回去的时候也特别期待再次看到。但是,如果是以这样的速度前进……她心底陡然不好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前面——”她从窗口朝着前面大声喊,风驰电掣的马车和越来越接近的山壁让她的心里狂跳!后面见不到救兵,车轮下急速掠过的地面让她目眩心惊!
马车一抖,上了山路,立即在湿滑的路面上左右摇摆起来!
“停下!你停下——”她要奋力抓住车窗才能稳住身体,车厢抖得就像要散架!“你要杀了我吗?!快停下!!”
马车越来越不受控制,前方的男人紧把着缰绳用力再挥下一鞭,然后鞭子一丢突然腾空跃起!看着粗壮笨重的身体,竟然飞身贴上左面山壁脚下几个急踏,然后借力一个空翻,蹲身落在马车冲过之后的地面上,稳稳起身,看着马车疯狂的继续前进!
夕颜顾不得再看这人,跌撞着冲前推开车门扑上驾位!可是就连站都站不稳,又怎么令疯狂的马儿停下?更何况她还根本不懂驾驭!前面的四匹马儿鼻孔喷着粗气只管向前,就好像看不见前面迅速接近的山崖和陡弯!如果夕颜在这个时候还能天真的祈望马儿能够懂得前方的危险自己转弯,那就不是她了!她直觉自己应该闭上眼睛,可是大脑却一片空白,连发号这个司令都做不到,她半趴在驾位,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断崖,似乎连心跳都感觉不到了——
猛然开阔的视线,连脚下都空了,身体和心一起失重——
她应该大叫吗?
应该害怕吗?
不甘吗?
可是心里却空落落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耳朵什么都听不到,身体亦什么都感觉不到……人在临死之前就是这样的感受吗?所谓皆空?
下落的身体猛然一顿!
“闭上眼睛。”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搂入了怀中。可是大脑来不及接受和反应这个讯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又继续下落。可是腰上臂膀的感觉不似幻觉,眼前也确有什么颜色挡住了空旷……她不确定自己的落势是不是在减缓,只是脚下方什么东西滚落和破坏的声音突然的响起,然后声音越来越小,感觉越离越远……
时间像过了很久,她的身体开始感觉到风的吹拂,眼和脑开始重新运作。脚下有悬空的感觉,她下意识的双手抓紧了身前的人。直到这时,有人救她的这个意识才传达进脑中,呆呆的抬起头,看向搂着她的男人的脸。黑巾覆着面,虽只看得见脸的上半部分,但是那双眼睛,以及身上的气质,让她觉得无比的熟悉。
她认识这个人,她一定认识这个人……可是大脑却还无法正常的运作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手好像是自己动了,伸过去拉下男人脸上遮尘的黑巾。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她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嘴也像是自己动了:“还是你……”
男人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是啊,还是我。”
她依旧呆愣的看着他的脸:“为什么还是你……”
“因为,”男人眼睛注视着她的眼睛,“总觉得不再见你一面,没办法死心。”
“你,前世到底欠我了多少东西?”
“可能,不少。”
“那,下一辈子,我又该怎么还?”
“估计,得看情况。”
头顶上方突然跌落的小石头吓得她连忙揽紧贺术碹脖子,触到贺术碹脑后方一支冰冷,她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丈远处凸出的山崖下面,钉着一条银白色的绳索直连到贺术碹腰际。她又顺着往下看——烟雾一样的云从脚下慢慢的飘过,马匹和车驾的残骸离他们还有很远。
揽紧的双手不敢有松:“现……现在怎么办?”
贺术碹眼中柔软:她终还是有害怕的时候……
夕颜不得贺术碹回答,慌从脚下方收回视线看回贺术碹脸上:“没……没办法吗?”
“你说,”贺术碹对着夕颜紧张的大眼,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如果我现在再吻你,你还会再推开我吗?”
夕颜大大一愣,盯着贺术碹的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紧张感顿消:“我不知道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笑……就是说我们死不了了?”
“要是早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你就会自己搂着我,那么我倒希望这件事早一些发生。”
“贺术碹!”
贺术碹眼中染上了笑:“第一次对我直呼其名。”
夕颜简直不知道,有人竟然能在这种生死边缘上调情!找不到话可以说,也找不到合适的称谓可以叫:“我拜托你好不好?如果你有办法,能不能先让我们‘脚踏实地’再来玩笑?”
“可以。我有条件。”
夕颜觉得自己快疯了:“如果我不答应,难道你要跟我一辈子吊在这里?!别闹了二王子,我恐高,也害怕这种脚踩不到地的感觉!让我下去,算我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
贺术碹终于连唇边都揉了笑,在夕颜毫无准备下右手突然放开她的腰,一扯腰间绳索,两个人立时下坠!
夕颜尖声大叫,到两个人再次缓下坠势,夕颜已是惊出一身汗。“要是害怕,闭上眼睛。”轻语好似贴在耳际说的,可她却完全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