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动,我来就好!”郁李又舀起一勺米粥,重复刚才的动作,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但很快便又好了。
他温柔体贴的举动让半夏茫然不知所措,她看见他微微皱眉,挤了一下眼睛,拿勺子的手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便问道:“公子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了?”
郁李摇摇头,又是一阵眩晕,拿在手中的勺子也跟着掉到了地上,他嘴唇泛白,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公子!”半夏顾不上头痛,忙抱住他。
“快去看看领春他们!”郁李推测今晚的饭中怕是被人下了毒,忙让半夏去看。半夏从床上爬起来,让郁李先趴在床上,跌跌撞撞的往门口跑。
她刚刚推开门,就看到一群人声势浩荡的走进客栈,半夏看他们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忙关了门。
“公子,好像是国色的人追来了!”半夏跑回床边,小声惊叫道:“公子!”
郁李已陷入昏迷,半夏心底着急,又跑到门口将门微微打开,透过门缝,她看到那群人进了领春的房间,然后又很快出来,有一个人的兵器上明显带着血。
半夏连忙掩了门,背起郁李,从窗口跳了下去。她感到自己的脑袋就像那成熟了的石榴,一下子炸开,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到地上。半夏顾不得疼痛,而郁李跌在她身上,并没有受伤,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因疼痛颤抖着,扶起郁李到了马棚。她将郁李架到凯旋身上。轻轻拍拍凯旋的头道:“当日柳老板给你取名凯旋,如今你便把公子平安带回芳满楼吧!也不辜负了这个名字!”
凯旋像是听懂了一般点点头,半夏微微一笑,看着郁李紧闭的双眼,深深叹息。她知道自己回去救郁金他们十有八九会死,但若是郁李处在她现在这样一个状况,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所以他不能让他失望。
“你说,他醒来若是发现就剩自己一个人了怎么办?”半夏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下来,在脸上蜿蜒出悲伤与绝望。
“其实他若不恢复记忆也挺好,那样就算是我死了,他也不会伤心不会痛!呐!你说他现在会为我难过吗?”半夏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凯旋哼哼鼻子。
她伸出手抚摸郁李的脸,轻轻亲吻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低声道:“半夏,钦慕公子,愿为公子做任何事!”
她的眼泪寂寂流淌,眼底尽是眷恋与爱慕,她不舍却更加清楚不得不舍去。
“凯旋,快跑!别停下!”说罢扬起马鞭,狠狠地抽打了它一下。凯旋没有嘶鸣,很安静的飞奔出去。半夏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变成黑夜中的一个点,慢慢消失不见,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缺失了。
凯旋一直跑到城郊,在横跨溪流时踏到一块儿活动的石头,不小心将郁李掉在河中。河水很清,不到一尺深,河底铺满了鹅卵石。它用鼻子拱拱郁李,将他翻了个身。
天已大亮,阳光熹微,郁李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泡在水中,在看看立在身畔的凯旋,一时间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昨日到了客栈,他给半夏送粥,然后……郁李坐在溪中,任溪水缓缓流过身边,突然他站起来,翻身上马,溅落的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回到昨晚的客栈,未踏入大门前,他就已经感到冷冷的寒意,阴风夹杂着杀气吹来。
他稳步上前,上一刻蝉还在不知死活的鸣叫着,却在门开的那一刻全部销声匿迹。血腥味扑面而来,如同一盆鲜血泼到身上,怎样都不淡去。里面的人并不多,对他的到来明显脸上挂着明显的惊讶。
“呀!黎公子自己回来了,这下可省心了!”一个腰间挂着鞭子的女子尖叫道。郁李隐约对她有点印象,以前蓝罄来找她的时候,她似乎跟在他身边。好像是叫司竹,娃娃脸,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像个女孩,实际上也该三十多岁了。站在她身边的一男子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就比她成熟稳重多了,好像是叫司棋。至于其他人,郁李便没见过了。
郁李暗想怎么会是他们,水令帝国逐影骑中的人,而不是国色的。
“昨日饭菜中的药,是你们下的?”郁李看似平静,实际上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司竹呵呵笑着点头,道:“烈性迷药是不好受,黎公子跟着受罪了!”
郁李感到充斥在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问道:“其他人在哪?”
司竹刚要说话,便被司棋拦住,道:“回黎公子,那些叛逆分子已经被处置了,您不必担心!这两年您受苦了,国父说会补偿您的!”
“处置了?”他早就料到,这血腥味还能说明什么,代表什么?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处置了是什么意思!”
司棋还在斟酌着该怎样回答,司竹抢先一步道:“处置了就是杀了的意思!”
郁李的手紧握成拳,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抢了离自己身边最近一个人的剑,一下子刺入对方的肩膀,快速拔出后剑架在他脖子上,眼中充血,遍布血丝。
他还未来得及割断对方的喉咙,就听司棋在他背后道:“黎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国父派我们来救您,您却要杀我们!”
郁李失了理智,刚想说谁要他们救时,司竹抢先说道:“黎公子还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国父还好心将魂殿下、柳老板一并接到宫里跟你团圆呢!”
司竹的话就像是一盆水,淋得他神志清明。他将剑插回对方的剑鞘,对方摸着被划破的脖子,对刚刚经历的一切还心有余悸。郁李剑眉上扬,蓝罄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见郁李平静下来,司棋松了一口气道:“黎公子跟属下回一趟无央宫吧!国父想要见您!”
郁李想了一下,黎青、柳依依都在无央宫,蓝罄摆明了是要威胁他,由不得他不去,便道:“我属下在哪?我要安葬他们!”
司棋先是一怔,继而做了个请的手势,郁李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到客栈后院。领春与半夏并排躺在地上,却不见了顾衍与郁金。
见到两人的尸体,郁李的眼泪静静滑落,却不让人觉得失了气概,令草木含悲,似乎整个夏日都透着萧索的意味。
他将两人葬在城郊,一处山丘之上。命令逐影骑的人找来两块儿石碑,在半夏的石碑上刻下“爱妻半夏之墓”。他想等过段时间安定下来就娶她,但现在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那黄土盖在半夏身上,更盖在他心上。
司棋看到碑文后倒吸一口凉气,司竹凑过来踮起脚尖在他耳旁说道:“怪不得国父说要灭口,原来那女子是他妻子!要是她没死,自己相公被捉,不知道多出多少麻烦事来呢!对吧!”
司竹抬眼看着司棋的脸莞尔一笑,继续道:“司棋,那日你要是被抓了,我就是翻遍这天上地下也会找到你救你出来,还管什么国父!”
司棋听到她这不负责任的言论,脸一阴沉沉道:“休得胡言乱语!”司竹嘻嘻一笑,嘴角上扬,仿佛刚刚真的只是开了一个玩笑。
“蓝罄是怎样吩咐你们的?”郁李在两人墓前拜上三拜,站起来问道。
“国父吩咐救出黎公子,其他叛逆分子不得放过。”
郁李颔首,既然“叛逆分子不得放过”那为何没有见到郁金与顾衍,二人是跑掉了吗?但他却不相信,顾衍就算武功再高带着郁金也插翅难飞,更何况还中了迷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根本就是蓝罄一方的。不然逐影骑为何会如此清楚他们落脚地点,并在饭菜里下药,毕竟这些都是临时决定的。
或许所有的一切要到无央宫见到那个人才能明了!
九月二日,天上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傍晚时刻,尹京祁回到芳满楼,吴姐看见他便迎了过来。
“尹爷,您回来了!”吴姐扭着腰蹭过来,道:“老板不知到了哪里,我一个人都快撑不下去了,还好您回来了!”
尹京祁面露嗔色,没有说话,绕过吴姐,向红灯小院跑去。
房子中,窗台上、桌案上积灰不知一层,蜘蛛网挂在墙角,萧条寂寞。他的被子被巫玉用金钗划烂的地方被绣上一柳枝,他伸手轻轻抚过。
桌案上留着一张字条,他走过去拿起,只一眼手就不听话的打颤。他坐回到床榻上,用手揉着头发,那纸条是暮潇潇留下的,许晴死后红灯小院就开始变了,如今已经完全不是以前的红灯小院了。
他在红灯小院中呆了两天,回忆像海水一样漫入他的脑海,使他感到窒息。两天后,左西人仍旧没有回来的迹象,他决定不再等待,留了张字条,便动身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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