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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1 / 2)

>  松格没法子,只得一步三回头领命去办。可走到墙根拐角的地方,迎面撞上个人,她惊得哟了声,定睛一看是皇上跟前的小富,忙呵腰赔罪:“对不住了谙达,我没瞧见您……”

小富说不碍的,眼睛不住往那边张望,“嘤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抱恙?要传周太医吗?”

松格道:“我们主子说了,没什么要紧,过会子就好。”又纳福,“我还有差事在身,先别过谙达了。”

小富随意摆了两下手,又瞧了一阵儿,见姑娘没什么大碍,方回御前复命去了。

嘤鸣直起身的时候头昏眼花,撑墙站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凭心论,她可太恨皇帝了,这么折腾人,有几条命也不够他糟践的。可他究竟是从哪儿打听出她对羊肉忌口的?为了挤兑她,办大事的万岁爷还特特儿费这份心,看来她该谢恩,多谢万岁爷拿她当回事,这么绞尽脑汁地给她找不痛快。

天儿还早得很,嘤鸣在偏殿里稍歇了会儿,才起身往慈宁宫花园里去。这宫里处处憋闷,唯有逛园子的时候能让人感觉还活着。

她是个得快乐时且快乐的人,刚才受的罪,在看见葱翠扑面的时候,就忘到后脑勺去了。

“多好的园子!”她赞叹着,“自打前朝定都,造了这个紫禁城,前前后后几百年岁月,这里发生了多少故事!”

松格说是,“没准儿百余年前也有人这个时节上池子里打荷叶,走的也正是咱们脚下的这条道儿。”

嘤鸣笑着点头,放眼远看,这里的景致是经过精心布置的,一步一景儿吧,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她踏在绿树成荫的小径上,恍惚想起那回和海银台游琼府花园的情形儿,也是这样重重远道似的。不过那时枝条才抽芽,不像眼下,树顶上茂叶如盖,浓厚得连阳光都穿不过来。

故人好不好,眼下已不知道了。有时候失之交臂的东西未见得一定圆满,只是因为遗憾,在心上凝结成了一块小小的疤……

不能多想,如今连想一想都是罪过。松格朝前望,踮脚指了指,说前边就是池子了。嘤鸣也是头回来这儿,果然远远看见一个矩形的水池,池子当间儿有单孔砖石券桥横跨,上边建了一座四角攒尖的红亭子。红亭掩映在高大的玉兰树后,鲜浓得像一枚落款的印章。

第26章 立夏(4)

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气, 那临溪亭下开凿的一方水池修得很大,虽被红亭子分隔成了两半, 依旧悠然蓄养了满池莲花。

时节还未到, 零星株茎上结了花苞, 当真是尖尖角,只有刚才那羊肉烧麦大小。但荷叶确实已经相当繁盛了,一重叠着一重, 颇有接天之势。

叶子当然都是今年的新叶, 但生得早晚有很大的差别,老叶颜色深沉, 叶盘上的脉络有力透纸背的深刻。新叶的颜色便要浅许多, 带着一点娇嫩的翻卷, 脉络像美人画斜红, 手法轻俏,点到即止。

临溪亭池畔有汉白玉望柱围砌的栏板,人弯腰采摘, 伸长了胳膊恰好能够着叶底。嘤鸣让松格拽住她, 自己探身下去,莲叶稠密,层层绵延几乎遮挡住了湖面。等她探近了,透过叶与叶的缝隙,才看见底下池水清澈见底, 水里竟还有鱼, 十分傲慢地, 旁若无人地游了过去。

嘤鸣低呼:“有锦鲤!”

松格也伸脖儿看,“哪里?在哪里?”

边上一个声音柔软地响起:“眼下荷叶太盛,看不清水底,等到荷花都谢了,那些鱼便浮上来了。”

慈宁宫花园是宫里妃嫔们解闷儿消暑的地方,几乎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能遇上个把出来逛园子的身影。嘤鸣收回身子望过去,先前出声儿的是个年轻的女子,穿月白纱纳团花的氅衣,规整梳着把子头。发髻上簪简单的首饰,唯有一串细密的青玉细珠串在耳畔摇曳,衬着清白的肉皮儿,有几分人淡如菊之感。

嘤鸣打量她,她也含笑望着她,“姑娘不是宫里老人儿,想是老佛爷才接进宫来的吧?是纳公爷家的姑娘?”

瞧这穿着打扮,应当是皇帝的妃嫔,不管是什么位分,见了就行礼总不会错。

嘤鸣冲她蹲安,垂首道是:“奴才初来乍到,没见过宫里的主儿们,不知应当怎么称呼,还请恕罪。”

这一蹲可凭谁都生受不起,受了礼的人忙上来搀扶,笑道:“姑娘快别这么的,这不是折我的寿么。虽说眼下位分未定,将来也必要姐妹相称的。老佛爷上年违和,怕人多闹腾得慌,免了晨昏定省,我也不得进慈宁宫见一见姑娘。今儿有幸遇上了,姑娘倒给我行礼,真叫我不能活了。”

宫里上下都知道,孝慧皇后走后纳辛的闺女就进来了,还是老佛爷亲自打发人去府上接的,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如今正好遇上了,那就打个招呼,预先露了脸,将来也不算全生。

边上随侍的宫女应了声,“这是我们怡嫔娘娘,奴才小喜,给姑娘请安。”

嘤鸣笑了笑,说不敢当,“我是进来侍奉太皇太后的,当不得你这声奴才。”又对怡嫔道,“小主儿来逛园子的?今儿雨后初晴,是该出来松泛松泛。”

怡嫔有一双丹凤眼,些些吊着梢儿,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况味。她顺应着:“可不是么,姑娘也进园子逛逛?”

嘤鸣说不是,“奴才是来采些鲜荷叶,回去给老佛爷做荷叶粥吃,不想在这儿遇上了小主。奴才失礼得很,原该上小主们宫里,给各宫小主请安的。”

怡嫔听了一应摆手,“姑娘快别这么说,让丫头别以奴才自称,自己倒还这么的。”一面转头吩咐小喜陪着嘤姑娘的人一块儿打荷叶,一面亲亲热热携了嘤鸣的手进了亭子。

亭子四面开槛窗,四方都能看见风景。靠墙的一圈摆放着长椅,临窗坐着,风从四面徐来,吹在身上很和暖。怡嫔摇着团扇道:“咱们宫里的人,抬头四方天,低头四方地。守着规矩,能去的地方不多,只有这里和后头御花园,还能走走散散。上回大行皇后治丧,我也在钟粹宫,姑娘进来祭拜那会儿,我随内命妇们退到偏殿去了,就坐在窗前,看着你进来的。”

嘤鸣哦了声,她那会儿是独自进的正殿,当时灵前只有四个守灵添灯油的宫女太监。料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在幔子后头瞧着,她自然不好随意张望。横竖进去就是被人打量的,也没什么可奇怪,不过这主儿有心的结交,叫她有些不大自在。

怡嫔呢,似乎并不在意她热络不热络,她自己也是淡淡的模样,搭在雕花窗台上的手,慢悠悠盘她的十八子手串。

“我早听说过,姑娘和大行皇后在闺阁里就好。少时的友情多难得啊,如今皇后娘娘不在了,姑娘该多伤心!”她极慢,极深刻地说着,“皇后娘娘可怜见儿的,最后的日子里疼得什么似的,宫外头娘家太太无旨不得入宫来,她就只能巴巴儿瞧着门,那形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唉,说句大不敬的,走了反倒轻省了,少了那许多痛苦,上天做神仙去了。姑娘如今进宫来,旁的都不要紧,兹要是心境开阔,日子还是过得的。”

宫里每一个人都打着自己的算盘,每一句话背后都有深意。嘤鸣原本不在乎她说些什么,但她提起深知临终前的样子,还是让她感到一阵心酸。

要走了,也没个亲近的人在身边,深知那时候有多难啊!可惜这深宫铜墙铁壁似的,当她无力下懿旨,或是下了懿旨也没有人再为她传达时,她一个人卧在冰冷的床上,一定很害怕。嘤鸣不是那种身处热闹,就愿意戴花插背旗的人,她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眼下对她的宽和,是因为她阿玛可堪一用。将来会怎么样呢,薛公爷倒了,下一个就该轮着她阿玛了。薛深知走了,下一个被弃之如敝履的人自然也是她。

其实她很想细细打听,那时候宫里至高无上的主子们是怎么对待深知的,可从这样一个不知根底的人这里听来的话,不免添油加醋。她还是放弃了,垂眼抚了抚膝上褶皱,应得淡然:“这宫里是锦绣堆儿,只要作养好身子,什么都有了。”

怡嫔似乎没想到她接了这么一句看似通达的话,虽然说得真切,终究难免敷衍之嫌。也是的,见了面就掏心窝子,世上哪来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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