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年不见,你这脸皮真是长进不少,还跟你姓,这胡姓是你的?你那姓是哪儿来的自己心里没数?”富贵连喝了三四杯茶,长长舒了口气,又倒了一杯茶,一屁股坐下。
“我这姓自己挑的,我挑了,不就是我的?如今老大给你改名叫富贵,那你那个赖字呢?赖富贵?”胡磐石伸头过去,一脸促狭。
他和郭胜刚到绍兴,就认识了富贵,那时候的富贵已经算是绍兴城隍庙一带有头有脸的一只小恶霸,胡磐石进绍兴打的头一架,就是和富贵以及他那帮手下。
“我正琢磨着,改姓贵算了,正好应了这贵爷不贵爷的景儿。”富贵翘起二郎腿。
胡磐石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走了大运了,这两天,我听董老三说贵爷这,贵爷那,听的这耳朵里全是茧子,羡慕你羡慕坏了,说老大一个官儿,见了贵爷都客气的不得了。”
“托了老大的福。”富贵下巴抬起,得意的客气了句,“得了,别扯了,说正事。”
胡磐石忙站起来,坐到富贵旁边,“说吧,大哥怎么吩咐的?”
“这一趟,我跟银贵,就是老白……”
“这我知道,你说你的。”胡磐石忙接了句,富贵点头,接着道:“我跟银贵一起来的,五天前,我俩商量之后,兵分两路,他凑上了家商队,先往江阴去了。”
“我就知道是江阴的事。”胡磐石一拍大腿,兴奋的想笑,忙又忍住了。
“老大吩咐,十月前,咱们得找到能让冯富海一家,不是一家,是全族,抄家灭族的罪证,有人证物证俱全,一翻出来就是铁案。”富贵压低声音道。
胡磐石愕然的嘴巴都半张开了,片刻,急忙闭回去,他又大惊小怪了,大哥从来不做小事,要出手都是大事。
“找到之后,还得放给谢余城,谢余城这一任年底到期,下一任肯定不在这两浙路了,所以,得赶紧,不然就交不到他手里了。”富贵声音更低。
“嗯,那得赶紧,大哥有什么指点没有?从哪儿下手?”胡磐石神情严肃起来。
“有。大小弓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胡磐石立刻点头。
“这是江阴军的屯田数,这是冯福海名下和他外家丁家在治平十年和十一年间的田亩。”富贵从怀里小心的摸出薄薄两张纸,递给胡磐石。
胡磐石看的仔细,看完头一遍,就抬头,愕然看向富贵,“这一年里头,怎么多了这么多!”
“治平十二年底,太后娘娘带着秦王爷到杭州城住着避灾,在这之前,朝廷除了派了关铨关将军总督太后和王爷的安全,还曾经下过旨,让江阴军先行清肃境内匪患,老大让咱们从这儿下手,老大说,他觉得这里头肯定有能让冯福海一家抄家灭族的罪证。”
富贵俯到胡磐石耳边,低低道。
“娘的!”胡磐石狠啐了一口,“若论狠,那匪哪有他们狠?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胡磐石的气儿都有些不顺了。
他和他大哥,从小到大,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匪祸,这句话,他还真是最有发言权。
“这会儿说这个,不是废话么?”富贵不客气的堵了胡磐石一句。
“就是骂两句,我是个粗人,你知道,”胡磐石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你接着说,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老大说,这件事,最最要紧的,就是不能让人知道,这罪证,就是碰巧了撞进了谢余地的脸上,跟咱们,半个大钱的关系也没有,这一条最最要紧,这是老大的吩咐。”
富贵看着胡磐石,神情郑重严肃极了。
胡磐石赶紧点头,“这个我事先想到了,肯定是要人不知鬼不觉,我已经提前安排下了。”
“明儿一早,我就去江阴,我看,你别亲自去江阴,动静太大。”富贵仰头喝光了杯中茶。
“好!胡磐石爽快答应。
第456章 预感
为了张成刺杀利安这桩案子,冯富海亲自去了两趟杭州城,王富年恭敬客气依旧,却没有以往的亲热,到现在,快一个月了,这案子一直拖着,不但没结,连审都没审过,倒是利家,逃难一般,举家躲进了杭州城。
冯福海越想越烦躁,从听说张成被胡磐石捉了那天起,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期,到现在,这股子不祥之感,越来越浓重了。
”去请大爷。“冯福海吩咐。
没多大会儿,冯福海的长子冯英进来,一进门,冯福海就看着冯英问道:“杭州那边有什么信儿没有?”
“还没有。”冯英答的很快,抬头看了眼父亲,眉头也皱了起来,“要不,儿子再走一趟?”
“不用了。”冯福海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在自己旁边坐下,“这案子是小事,哪怕牵出利平之死,在咱们,也不过一个失察,象咱们这样带兵打仗的人,护犊子护的太过,是常有的事,这样的事,不算大事。”
“是。”冯英眉头没舒开,反倒拧紧了,“那,阿爹是担心?”
“嗯,就怕这只是个开头。”冯福海神情和声音同样沉郁,“从张成去了杭州城,我这心里就安不下来,这些年,眼看着二爷三爷声势一天比一天强,太子一天一天往后退,我一直很担心。”
“太子已经立子太子……”冯英一句话没劝完,就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比他父亲更觉得这些年彼涨此消的太厉害了,对方越来越嚣张,太子却越来越安静,安静的简直象要隐形起来。“阿爹,咱们和江家,和太子,撕掳不开。”
“这我知道……你想哪儿去了?”冯福海一句话没说完,就皱眉训斥儿子,“太子已经立了太子,国之储君,只要不犯大错,无故废储,本朝还没有先例,太子如今安静自守,是正该如此。只是,唉。”冯福海一声长叹。“太子守得住,可咱们,却不一定守得住。”
冯英呆了片刻,看着父亲,有所悟,又有几分不明白。
“苏氏想拉太子下来,必定要让太子犯下大错,必定要四处撕咬,以期从太子身上咬下一块肉,咬到太子不得不出手犯错,我是担心,苏氏这是想要在咱们这里下嘴了。”冯福海站起来,烦躁的来回踱着步。
“那?”冯英也站了起来。
“你坐下,让我想想。”冯福海见冯英急了,更加烦躁,抬手示意儿子坐下,自己也坐回去,“苏氏真要在咱们身上下嘴,太子……唉,江家那位,只怕是要袖手旁观,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
“不至于吧?”冯英对这话有几分不以为然,“他和大姐夫是不和,可再怎么不和,也是兄弟,真要袖手旁观,他们老太爷还在呢,老太爷能容下这样的事儿?一家一族,最讲究的就是齐心协力,阿爹想多了。”
“江家跟别家不一样,那位,也跟平常人不一样。”冯福海连声叹气,“这事我想了这几天了,你启程去一趟明州,明天一早就走吧,路上快一点,悄悄儿的,见到你大姐,暂时在明州住下听消息,要是有什么不好,你和你大姐,还有大姐夫,立刻启程去京城,去求江家老祖宗。”
“何至于?”冯英又惊又怕,失声叫道。
“这是以防万一,去吧,跟你媳妇,还有你阿娘她们,就说明州那边生意上有点儿事。”冯福海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冯英答应一声,垂手退出。
冯福海看着儿子出了门,呆站了好一会儿,让人请了心腹幕僚黄参赞过来,两人坐到外面藤架下,黄参赞仔细看着冯福海的脸色,“将军还是忧虑极深哪。”
“嗯,胡磐石是在高邮军被连根拨掉之后,突然暴起,成了这运河一霸。”冯福海摇了手里的折扇。
“高邮军那事,胡磐石在中间掺了一脚,倒卖军械那个引子,说不定就是胡磐石帮着金世子设的套。”黄参赞在高邮军覆灭这件事上,下过很大功夫抽丝剥茧整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