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该是喜欢孩子的。对孩童能耐得下性子,温和相待的男人,真是迷人。
到了柳荫渠畔,燚哥儿见了两岸热闹,新鲜劲儿上来,不管不顾,硬是闹着要挽了裤管下水。
怀里的小人儿闹腾不休,他蹙一蹙眉,将人放了下地。牵着燚哥儿的手,不允他往人群里奔。
此处玩耍的孩童,年岁都比燚哥儿要年长,且通水性。自小长在渠边,寻常人家孩子带得粗,哪里是燚哥儿能比。
“阿舅——”小人儿软软央他,眼里蒙了层水蒙蒙的雾气,可怜巴巴的模样,她瞧了都心软。
可那人巍然不动,摸摸燚哥儿脑袋,肃然问他,“来时与阿舅讲好的话,此刻做不做数?可还记得答应你母亲之事?”
他在教他做人的道理:人得言而有信,无信不立。她微愕,燚哥儿才多大,能听得明白?
一大一小对峙片刻,小的那个抽抽鼻子,终是乖乖反握了他大手,服了软。“阿舅回去,莫要与娘亲告状。”怕他说与关夫人知晓他不听话的事儿,下回再不许他出来耍玩。
他赞赏拍拍燚哥儿脑袋,带着他径直步上石桥。“高处俯瞰,此间闹热,又是另一番光景。”说罢抱起燚哥儿,举得高高的,果然引得小男童欢喜连连,破涕为笑。
小孩家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站得高看得远,瞧乐呵了,搂着他脖子一声声唤他,方才这人的严厉,早忘到脑后,又对他无比粘腻起来。
七姑娘落后半步尾随着,望着他与燚哥儿,一双美目,奕奕泛着柔光。
正悄然打量他身影,不料这人蓦然回头,她一惊,急急别开脸去,偷看他被逮个正着,真是丢人。
眼梢仿佛瞧见他勾了勾嘴角,只他并未开口。待得燚哥儿新鲜劲儿过去,玩儿得累了,伏在他肩头打起瞌睡,他这才回身,再无顾忌牵起她小手,宽大的手掌捏捏她手心。
“如今需得先送他回府。”他眼睛盯着她,静等她回应。
她觉得他这般看她,眼里分明还有未说完的话:送了他回去,之后呢?
两人立在桥上,相顾静默片刻。她水样的目光节节败退,他眼神太犀利,看得她心里怦怦直跳。
他不会不知道,她领会了他的意思。
正当她羞于开口留他,他却又放过了她。左手稳稳抱着燚哥儿,上身稍微向她倾斜,欺身凑近她耳畔,吐着热气。“同往。先送他回府,耽搁不了许久。”
他语气里带了些丝丝绵绵的惑人。几乎算不得暗示:先送燚哥儿,再回姜宅。这般眼看着,快要到她家门口,还待拐了她绕道,这人打的算盘,今夜是要留宿姜宅。
回程的马车里,车厢轻轻摇晃着。她透过被风卷起垂帘一角,望着外面已是灯火阑珊,暮色迟重。
说不清为何,她心里不想回绝他提议。即便,她知晓这般做,女儿家的矜持算是落了空。
燚哥儿在他怀里睡得熟了,她撑着下巴,悄声与他说,“二哥哥若是知晓我这般听您的话,怕是要打折了我的腿。”离家时,姜昱耳提面命,叫她自尊自爱,切莫叫人欺负了去。这个“人”,不点明也知道防的是他。
她话里带了娇嗔,拐弯抹角怪他将她教得越发不守规矩。
他眼里带了丝慵懒,目光扫过她侧身跪坐,纱裙底下掩着的双腿儿,眸子眯了眯,眼前浮现出一幕幕旖旎的风光。
食指一挑,勾了她腰间宫绦。“他若要训人,只管叫他寻本世子,登门问罪即可。”他轻轻拉扯她宫绦,带了人向他靠近。
她慌忙护着彩线绞成的穗子,生怕他扯坏了糟蹋东西,只得倾身近前。
“方才作何偷觑?”她在桥上偷看他,那一瞬眼里的柔色,重重砸在他心头,至今令他回味无穷。
她小手抵着他胳膊,怕惊醒了燚哥儿,不敢对他太过放肆。可这人比她胆子大,抬手扣了她下巴,不许她扭头不搭理,将她掰正了,直直面对着他。
他眼里有烫人的光,盯着她,不叫她敷衍闪躲。
“彼时阿瑗眼底,似透出几分相夫教子的期许。本世子可有意会错?”
她小脸唰一下就红了,红得滴血。真是不打自招。
那会儿她被他触动,不由便想到,若然有一日当真能如他所说,她二人结发为夫妻,婚后他该是如何宠她疼她,又如何谆谆教养他们的子女。他会是家中的顶梁柱,值得信赖的夫君,亦严亦慈,值得子女仰慕的父亲。
可这般隐秘的小心思,怎么能被他看破呢?
她睫毛频频颤动,不敢正视他,只自欺欺人安慰自个儿,再厉害,他也不是她肚子里蛔虫,总不能样样料事如神。许是他想岔了,想到别处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喉头溢出丝低笑,无比醇和,于静谧的车厢里,煞是好听。捧了她面颊,俯身碰上去,顾忌着臂弯中的燚哥儿,勾了她香舌缠绵片刻,极尽克制,仅浅尝辄止。
“如何是好。女子及笄方可成亲。医经有言,女儿家身子骨再长开些,宜孕育子嗣。”他状似怅然一叹,深幽的眸子锁住她,她只觉被他热烈的目光点着了火,面颊烧起来,一刻不停向脖子窜去。
星星点点,借他故意呼出的热气,刹那燎原。
第208章 姑姑,阿舅稀罕外头相好的么?
沿路经过燕京闻名的烟花柳巷,马车不过自巷子口径直过去,楼阁上招揽恩客的莺声燕语,终是吵醒了燚哥儿。
“娘亲——”小孩子刚醒那会儿,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寻的是最亲近之人。
“尚在马车中,还需片刻,方能回府。”将燚哥儿揉眼睛的小手拨弄下来,他语声和缓,摸摸燚哥儿脑袋,略做安抚。
果然,认出是他,燚哥儿停了吵闹,嗡着声气儿唤一声“阿舅”。
她本是轻靠在他肩头,觉着就这么不说话,静静待会儿,自有一番安逸的闲适。此刻燚哥儿醒来,七姑娘赶忙离了他,坐得端正。
因着她退去,他手上挑弄的穗子自指尖滑落。瞥她一眼,低头轻哄躺他膝上的孩童,“再眯一会儿。”
燚哥儿扭扭身子,探着小手去勾他脖子。将人拉进了,悄声附在他耳畔低语,神情有些别扭,不时偷看七姑娘两眼。
她不明所以,只见那人眉头动了动,之后命马车停在道旁。
“等在车里,带燚哥儿去去就回。”给她递了个眼色,她稍一思量,恍然明白过来,了然点一点头,他便安心抱了人下去。
原是小孩子撒尿,本能的羞耻感,不欲叫外人知晓。她好笑,那人自来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如今反过来,不知他能否应付得来。
靠窗边儿挑起垂帘,但见他牵了燚哥儿的手,一大一小,两人向就近的小巷子里去。走出几步,再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