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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1 / 2)

>  他摇摇头,脸色苍白,眼里满是说不出的倦怠,只道:“蜀中事已了,我也不想待在淦京了,我的封邑在南边。东山可有什么打算?”

谢石想了想,道:“我原打算见过伯父,就去云游天下。”

裴青听了抚掌大笑:“如此甚好。你若不嫌麻烦,便带上我,我也想去看看这如画江山,如何引的这无数英雄竞折腰。”

谢石见他笑得开心,便有些疑惑。今日情形实是诡异之极,裴青反应竟然不在他预料之中,心内有些惶惶,一时定不下主意来。

裴青笑了一会,声音渐渐低下去,眼中已然溢满泪水,望着阁外碧水蓝天,平沙落雁,萧索怅然。想起孟晚楼待他缠绵刻骨,情深意重,而自己再也不能回应他,便觉得掏心挖肺一般痛苦。

白首不易,情深不寿,果真如此。

谢石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忽然听见了什么,转头去看裴青。见裴青含泪朝他点点头,便起身出了阁去,在不远处的假山边寻了一处隐秘之地。

少顷便有宫监携旨意过来。

那宫监见裴青只躺在美人榻上玩弄玉璧,看也不看他一眼,更没有跪下接旨的意思,便有些尴尬。心道人言长乐侯架子大,此言不假。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长乐侯接旨。”

裴青下巴一扬,脸上尚有泪痕,眼中如雨过天青的瓷器奕奕有神,拖长声音道:“哦”。

宫监只觉心头一跳,忙低下头去念那旨意,大意不过是长乐侯品性资质上乘,方今朝廷用人之际,不避亲疏,命裴青领太常寺少卿一职,为国分忧云云。

念完了便收好圣旨只等裴青来接。谁知裴青又“哦”了一声,再无动静。阁外逝川只得几步过来,接了圣旨,说:“公公请外厅奉茶。”引着宫监离开了。

谢石从假山后走过来,问道:“你怎知有人要来?”

连上绿腰,二次都是百步之内他才察觉出来人,当然也有他这几日替人运功疗伤,真气衰竭的缘故。只是再不济也胜过裴青。裴青却在他之前就已知道,令他大为吃惊。

裴青便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夫无形者,物之大宗也,无音者,声之大宗也。听无音之声,能至于无乐而无不乐,无不乐则至极乐矣。”

谢石怔忡半晌才反应过来,喜道:“原来你逍遥游心法已成,已至无声之境,能闻无乐之乐。”

裴青脸上殊无半点喜色,道:“迷来经累劫,悟则刹那间。宇宙万物,吹万不同,大自然中至美至乐,只要是我想听的声音,便可以听到,并无隔阂。唯独人心难听。”

他轻叹一口气,那声音在池上回荡,遥遥飘散到秋风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神功初成,痛失爱人

第四十五章

赵琰立于长乐侯府门外,只见那朱漆的大门鲜艳夺目,重重飞檐曲线优美,琉璃宝光流转,令人炫目。低头一看,又见那门前地上层层落叶枯黄衰败,阶前冷落竟不似有人居住的样子。

坊间传言,当今天子并不待见这个弟弟。废太子裴潜封了寿王去了幽州,连八岁大的裴衡也放去了山东那富庶之地,裴煦这个唯一的弟弟已届冠龄,却只是不冷不热地封了个侯爷,赐名“长乐”,又在淦京敕造了华屋居住,不许就藩,其中真意颇耐人寻味。是以长乐侯回来这几月,众人皆是观望,裴青又是深居简出,倒真有几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意思了。

赵琰站了一会,终是没有鼓起勇气上前,翻身上马,往城外跑去。出了城门,行了里许,但见一条大河浩浩汤汤滚滚东去,想起前人描写淦水江声秋色的两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江水滚滚来”,胸中自有一股浩然之气激荡不已,索性下马,一路往西,一边寻找渡头一边欣赏山水。

江边柳树成行,大多落尽了叶子,只剩枯枝,斑驳难看。空中渐渐飘起了雨丝,秋风骤起,赵琰不得不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前边好大一株观音柳,树下一个石桌,几个石凳,桌前两个年轻人,一人青衫一人灰衣。

那青衣人看见赵琰便站起来,长声道:“赵大哥要不告而别吗?”

赵琰赶紧加快步伐,几步上前,有些吃惊:“阿柳是特意来送我的?”

面前之人几年不见,笑容温润,俊雅依旧,唯独眼角眉梢带着风霜之色,腮上一道细细的疤痕更添几分凄美之感。

赵琰转眼见他身边之人,更是吃惊,只道:“大公子也在这里?”

谢石行了一礼,道:“蜀中一别,赵大人安好。”

赵琰之前在东亭侯谢枫的威武军中任节度推官,曾见过谢石数次。谢枫军中不知为何都唤谢石“大公子”,赵琰便也如此称呼。他与谢石不过数面之缘,谢石相貌平平,深沉寡言,又少年白头,似有大成之风,苗而不秀。谢枫却极为推崇他,有几次重大决策,谢枫要他也随席旁听,竟时不时回头询问他的意见,让人大为不解。

赵琰彼时只当他是世家子弟,在军中不过想捡现成的谋个功名,今日细看,却见其人谡谡如劲松下风,璞玉浑金,人莫知名其器。

便知当日实是看走了眼。

裴青笑看一眼谢石,对赵琰道:“东山按辈分算,我该叫一声小舅舅。赵大哥与我有师徒之谊,授业之恩,大家就不必客气了。”说着拉赵琰入座。

赵琰这才发现那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旁边一个小火炉呼呼地冒着火苗,炉上一个小茶壶。裴青待水已沸,右手提起水壶慢慢往茶盏内滴注,左手用茶筅点扰,至水与茶交融,泡沫泛起。他煎水、温盏、调膏、注汤、击拂一气呵成,手法娴雅之极。那兔毫盏中汤面变幻,一会儿似寒江倒影,一会儿如高天行云,一会儿又呈现出朗月疏星之象,白色汤花淳淳光泽衬着兔毫盏青黑釉色,汤纹水脉,物象繁华,巧幻如画,不可捉摸。汤花紧咬盏沿,久聚不散。过了约半炷香的功夫才渐渐消去,茶盏内沿方现出水痕来,茶香更加馥郁。

裴青将那茶递与赵琰,赵琰接过叹道:“上一次看阿柳的水丹青还是在回柳山庄之中,一晃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喝了一口,只觉苦咸之极,便知是放了姜盐,再一口始觉苦味稍淡,第三口方有苦尽甘来之味,有丝丝甜味在齿颊间弥漫。

裴青手下不停,又点了一杯给谢石。其时雨丝渐大,谢石见他鬓发已湿,便拿了脚边的一把竹伞撑开给他挡雨。

赵琰见他二人,一人执伞,一人分茶,配合默契,茶气氤氲间,竟有双双玉树,灼灼其华之感。

但听裴青道:“赵大哥此次入蜀,有皇命在身,裴青点到即止,不敢久留。”

赵琰闻言心里一动,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又看了看裴青,恍然大悟。

茶是蜀中的青城雪芽,蜀茶向来冠绝天下。蜀民疾苦中,惟茶盐二法最为苦重。

赵琰此去蜀中,是领了监察御史的职位,去蜀中代天子巡狩。从从八品节度推官到正八品监察御史,品秩不高而权势颇重。盖因监察御史是天子耳目,分察百寮,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御史权重如此,历来选授也极慎重,不是皇帝心腹之人,自然不能代天巡狩。蜀中大乱已定,百废待兴,裴煦要一些信得过的人去那里拨乱反正,澄清天下,赵琰此时便做了马前卒。

裴青站起,将身边一个琴囊打开,道:“这是我娘亲的连珠琴,赵大哥在回柳山庄也曾见过,便赠与赵大哥吧。琴虽木制,却能知人意,解人情,抚心曲,辨是非。”

赵琰心潮澎湃,心道他如此待你,你却还为他的江山这般殚精竭虑,眼眶微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抱拳道:“保重。”

裴青见他背着琴囊翻身上马,腰间一把宝剑,催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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