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杨柳低着头说，他不能想象，他也不敢想象，在这个国家，在这个被中国人认为遍地是黄金的国家，到底有多少像面前这个陪酒女郎的中国女孩正在经历着同样的事情，当一批批满怀着希望从国内踏上这陌生土地的时候，多少人认为来到天堂，他们中有多少人最后发现，所谓的天堂其实还是自己的遥远的家乡，只可惜，只可惜回头已无路。
“如果你爱他，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送他去纽约，因为那里是地狱。”林芳在一边轻轻地说。
这是九十年代在中国风靡一时的小说《北京人在纽约》中的一句话，这时候从林芳嘴里说出来更让人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而杨柳的心里突然想起了一首歌：
最美好的世界在哪里
在你要飞去的天堂
最艰难的生活在哪里
在你奋斗着的地方
千里万里飘过
苦辣酸甜饱尝
你问我最深切的思念在哪里
在你那梦回的家乡
最辉煌的前程在哪里
在醒来迷失的方向
最痴情的恋人在哪里
在依然爱你的远方……
梦回家乡（上海人在东京片头曲）这首歌词不知道是说出了身在他乡的人的无奈还是悲伤，为什么要去他乡？为什么要在他乡奋斗？为什么饱尝了辛酸还不愿意回来？总之，杨柳觉得，无论在什么地方，一切的一切最终还是回到了金钱上来。
从里面出来，三个人都不说话，过了很久，杨柳才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看待那个女孩子的。”
“你的道歉我接受。”林芳头也不回地说。
“看来日本不是一个外国人呆的好地方。”司徒燕说。
“外国人？对于没有钱的本国人，日本也不是一个好地方。”林芳回头说。
“怎么？”司徒燕有些意外，“这个国家对自己的国民……”
“跟我走。”林芳说着带头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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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比较冷，几个乞丐一起围坐在一个火炉边上虽然是夏天，单是人类的天性还是需要亮光和火。在东京摩天大楼的后面到了晚上总会看到这样的人，要么是乞丐，要么是无家可归的人，还有的就是公司破产的老总们。这些人来自社会的方方面面，他们从前可能是歌星，总裁，运动员，教师，各种不同的命运让他们都来到了这个穷人的地盘，为了自己的生存放弃了以前的尊严。那些刚刚破产的老总可能还保留着自己的一些脸面，可是，用不了多久，他们的西装就会进回收站，他们的手表就会变成他们的食品。他自从来到这里以后看到的太多了，有的时候，某个从前是老板的人喝醉了就会说起他从前纸醉金迷的生活，然后从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向往。这种故事他也听了不少。
“来吧，我们今天来喝一杯。”说着，一个人从脏兮兮的大口袋里面拿出三瓶日本清酒。
“你发财了吗？怎么会买那么贵的酒？”一个人问他。
“我今天运气好，不知道是哪个傻瓜给了我一万元，可能他眼睛不好。”那个人说。
“哈哈，那他肯定会后悔的。”又一个人说。
“我可不管那么多，来，我们喝酒。”那个拿出酒来的说。
乞丐们喝酒从来不用杯子，大家用嘴对着酒瓶你一口，我一口喝了起来。
“我看你来了那么长时间，怎么从来不存些钱？”有人问那个买酒的。
“有必要吗？”那人反问。
“你们年轻人不懂，如果生了病，像我们这种人医院才不愿意先看病后付钱，如果我们不能拿出进医院的钱就会被人家像死狗一样从医院里面扔出来。”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乞丐说。
“不是有慈善医院吗？”
“你以为他们是天使？他们是恶魔，听上去是慈善，可是，他们经常用病人做人体试验，进那种地方死的会更快。”另一个人说。
“你怎么知道？”
“我从前就是医生，这种事情知道的太多了，要不是出了人命，主任拿我当替罪羊，我现在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对方的语气很高傲。
“可是，你现在也是个乞丐，哈哈……”别人笑他。
“好了，我们喝酒，哪怕醉死了也比生病好。”那人说。
“对，喝酒。”好多人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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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真实的日本，真实地社会。”在角落里，林芳一边翻译，一边对身边的杨柳和司徒燕说。
“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杨柳说。
“没想到……”司徒燕睁大了眼睛。
“希望日本之行没有扫了你们的兴，走吧，我们回去了。”林芳带着他们回到了酒店。
第七十五章 摩托情节
回到酒店的杨柳迟迟没有入睡，他觉得，应该对日本这个国家重新定义，他有些茫然，他原本以为通过这些参观，他能了解一下日本的民族特点和文化历史。可是，刚才那个女孩的话，刚才那些乞丐的经历让他又再次对原本清晰的东西再次模糊起来。
杨柳终于沉沉睡去，在梦里，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些东京街头的乞丐，流浪在街头，对这个世界，对这个城市，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期盼，在梦里，杨柳喊出了：“我要钱，我要好多好多钱，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改变我的人生，我的世界，我要主宰这个世界，我要钱！”
等到杨柳从梦中惊醒，他发现冷汗浸湿了他的睡衣。
“原来，人可以这样无助，这样没有希望。”他自言自语道。
看看手表，凌晨一点，洗了一个澡的杨柳从浴室出来坐在窗前再次打量起这个城市。东京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只是，杨柳已经看到了在霓虹灯的阴影里生活的人们。
“欢迎光临。”酒保看到杨柳的时候，眼神有些异样。
“柠檬苏打水加冰块。”因为知道对方的中文底细，所以也就不再客气。
“您在日本玩得开心吗？”
“当然，这个国家很多东西需要中国，特别是现在的中国学习。”
“您太谦虚了。”
“事实如此，自从明治维新以后，日本就一直走在中国的前面，中国反而落后了。”
“其实，当时，在日本很多人都认为，中国是一个大国，应该承担起亚洲的一切事务，可是中国晚清的政权太过于落后，反而让西方主宰了东方，而这时候的日本无论是在经济还是在军事上都已经超越了中国，所以日本很多人都认为，日本有义务挑起这副担子。”
“于是就发动了甲午战争？”
“可以这样认为。”
“那么为什么发动侵华战争？”
“日本当时认为这是亚洲的事情，就相当于无用的哥哥和强悍的弟弟，弟弟要承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而哥哥作为长男的地位摆在那边，所以，弟弟要让哥哥变得强大……”
“等等，照你这么说，你们的入侵还是好意了？”
“日本人是这样认为的，当时的日本觉得应该帮助中国强大，所以进入了中国，可是，哥哥不领情，最后外人参与了进来，弟弟输了。”
“可笑，那么你们对中国人的屠杀，和蹂躏怎么解释？”
“如果不用一点极端的手段，中国人不会屈服。”
“你们的思路很奇怪，如果有人进入你的家庭，杀了你的父母，强奸了你的妻子女儿，却对你说：我是来帮助你变强的，你怎么理解？”
“所以，我个人认为，这次战争是错误的，我应该谢罪。”酒保低下了头。
“只是你的个人认为……”杨柳不说话了。
“很多人到今天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是认为自己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