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他指了指前面斜坡处,我们看见了几间石屋。
“是不是很舒服?”我问。
“哪里呀?连点灯都没有,晚上就点松明子。有时候,一天也遇不上一个人,说话的人都没有。”
“弄台电视机呀!”樯燕建议。
“电视机?这上面没有电哪!”
“哦哦,我把这个忘了。”樯燕不好意思地说。
“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下去嘛,呆在这里干什么?”我说。
“林场效益不好,领导照顾,安排我在这里,照顾那口钟,捡一捡垃圾,卖点方便面,一个月还补助200元。这样也不错啊,可以减轻儿子的负担。”老板很沧桑地说。
我们都没有说话了,看来最浪漫的地方也有最心酸的故事。
我们就默默地吃快餐面。
“老板,那钟是干什么的?”吃完面,樯燕指着不远处的铜钟问道。
“呵呵,你可以敲九下,然后许一个愿,很灵的;一个愿两块钱。”
“我们去许愿。”肚皮填饱了,她就有了兴致。
我们就起身向铜钟走去。
中间路过老板住的石屋,我们就进去看了看。
石屋是傍着斜坡砌成的,后檐就是斜斜的石壁。前面有一所小院子,院子有两间屋子,门对门。左边一间,是烧饭和吃饭的地方,有一座石灶和一张黑乎乎的木桌,几个碗,几根筷子,还有一点剩菜;右边一间,是睡觉的地方,一张铺板搁在两根石条上,一床脏乎乎的棉被堆在上面,估计它从来没有被清理过。还有几间旧衣服,堆在床角。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狼,走出这院子的时候,我这样想。
走到钟下,樯燕抬头看了看,道:“好大的钟啊!”
我说:“这样吧,咱们分工,我撞钟,你许愿。可以吗?”
她犹豫地说:“不知道这样灵不灵?”
我想笑,本来就是娱乐一下,哪有灵不灵的?
“灵啊,”我认真地说,“只要你许愿的时候,虔诚一点。”
“那就这样吧!”
我就开始撞了。
我首先把那根悬在铁丝上的木头高高拉起,然后猛地往下一放,就听见“咚”的一声,震动着我们的耳膜。
樯燕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那老板也在那边向我做手势,不要撞得太响。
我就少用一些力气,樯燕也把手拿下,闭着眼睛,嘴唇微微翕动,也不知她在许什么愿。我突然想起了朝眼,两年前,在武昌的宝通禅寺,她也许过愿啊,不知道这个愿望实现没有。而现在,这个樯燕,又在许什么愿呢?大概,不是,为了那个加拿大人吧?想到这里,我几乎没有力气撞钟了。但我不能问她,因为一说出来,这个愿望就不灵了。
撞完了,她也许完了,慢慢睁开眼睛,露出笑容。
我却感到自己不是那个愿望里的主人。不知我的感觉对不对。
“你自己也许一个吧。”她说。
“我?算了吧,你许了,我就不许了。”我说。
“也是,好吧,咱们回去。”
在老板的指点下,我们沿另外一条路下山了。这条路要近得多,却没有任何风景可观看。
04:59
第七十二节 受伤的总是我
从天堂峰回来之后,樯燕突然对我冷淡起来了,基本不上我这儿过夜了。
我很奇怪,饮食男女,是正常的需求,她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修女呢?我就给她打电话,她说:“最近不舒服,就不上你那儿去了。”原来,她处在生理期内呀!真是好笑,我们在一起,就一定要那个嘛?
“你过来,陪陪我啊!”我说,“好几天没有见你呀!”
“哦,这几天不方便,是真的不方便。”她语气生硬起来。
“呵呵,那你要照顾好自己。”我装出无所谓的语气,心里却很别扭。
但是,我又发现一个问题,她父母也有好几天不喊我上他们家吃饭了。当然,我并不在乎那几顿饭,而是关心这个政治待遇怎么突然取消了。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虽然我找不出问题所在,但我敢肯定有问题。难道,她又有了新的主意?我被自己的想象惊呆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很烦,在这个地方,遇到问题,没有人可以和我商量。以前在B市,有老刘和三狗,现在,我和谁商量去?想来想去,我想到了一个人,他就是江上云!
“你知道你会找我的。”在县城角落的一家小店里,江上云喝下一杯枝江大曲后,红着脸对我说。
“你是什么意思?”我问。
“你说,世界上最可怕的动物是什么?”他咽下一块牛肉,没头没脑地问。
“我没有时间和你扯淡!”我没好气地说。
“我不是和你扯淡!”他把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
“既然这样,让我想想――大概人是最可怕的动物。”我说。
“为什么?”
“所有动物都是人类的食物啊!”我有几分得意,几乎忘了自己请他喝酒的目的。
“这话,和真理很接近。”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差点想笑,这是什么意思,像诀别似的?
“你说我的话接近真理,那么,它和真理的差距在哪里?”我饶有兴趣地问。
“人,不但吃其他所有的动物,而且,还吃同类。”他凶狠地说。
我看了看盘中红色的肉块,希望这不是人肉。
“其实,这顿饭该我请你,因为,根据我对你的了解,我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喝酒了。”他苦笑道。
“你,准备另觅高枝?”我问。
“不是我,是你,该从这儿走了!”他突然提高了声音。
这话如晴天霹雳,震得我差点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你能不能具体点?我也不是怕死的人!”我也显出好汉的本色。
“你的樯燕,最近没有到你那儿去吧?”他又喝了一杯酒。
“是啊,怎么这个,你也知道?”我大吃一惊。
“不止我,全校都知道啊!”他的语气充满同情。
“全校都知道?大家这么关心我们?”
“不是对你关心,而是对她关心。很多人羡慕她―――她要到加拿大去了!”
我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江上云慌忙跑过来,扶起我,焦急地说:“无雨,你想开点,千万想开点!”
我很难堪,觉得自己好像电影中很失败的男人!那些男人一般是两手攥成拳头,歇斯底里地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但是,我却没有那种表演的欲望,只是努力坐稳了,轻轻呷了一口酒,说:“原来是这样啊!”
“无雨,其实很多人忌妒你,忌妒得要命。樯燕是那么优秀,家庭是那么富有,你却差点把她弄到手了。现在,他们很高兴,心里很平衡。他们都想看见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希望你不要让他们得逞!”
“怎么会呢?上云,我元无雨也不知没有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我勉强笑道,“我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这点免疫力还是有的。”
他又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动情地说:“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和江上云分手后,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住处。一进屋,我就觉得不舒服,和朝烟刚离开我,我回到B市一中的房子里一样,浑身不适。
我想起了那句俗不可耐的话:“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怎么办?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主动把话挑明了?我犹豫起来。比较庸俗的做法是装聋作哑,等她来说出那句话,然后我作出很无辜的样子,让她内疚,让她道歉。我觉得这样太恶心了!
算了,还是我把话挑明了吧,这样过日子,实在别扭。
我拨通了樯燕的电话。
铃声响了半天,没有人接;大概是她看见我的电话,不想接吧。
我就下楼,找到一处公用电话,拨通了她的电话。
“谁?”是她的声音,不过显得有气无力。
“是我。”我大声说。
那边就没有声音了。
“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