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同样握住了男人颤抖伸来的手,小心地将他扶了起来,被长年报复性实验折磨的身体极为虚弱,他的双腿因为实验变得畸形扭曲,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己的体重,差点又要倒下去,幸好她眼疾手快撑住他。
「我叫做洛娜,你呢?」她用一种较为轻快的语气说着,朝他笑着眨眨眼,试图让对方身上那种浓烈的不安减轻些。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被谁这样搀扶着。
当她的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时,J-107的全身几乎是下意识地僵硬起来,像一具即将碎裂的雕像,他的腿早就不听使唤了——那些金属与神经硬生生拼接的关节无法自然弯曲,原本优雅挺拔的身姿早被削磨殆尽。
他的重量大半压在了那细瘦的肩膀上,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深怕压垮这像幻影般的女孩。
「洛娜……」他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渺远得像在记住一首如梦似幻的诗。
他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问他了。
他闭上眼,停顿了片刻,在尘封的记忆里翻找出残页,试着回忆起那个在无数次实验中消逝,代表了自己人类身分的字词。
他的......名字......
「亚德里安·维勒蒙……」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口吐出的旧风,捡起些许旧日回忆的男人没有了歇斯底里的神情,露出温柔的底色,「你可以叫我亚德里安,如果你愿意的话。」
说完,他低低咳嗽一声,嘴角渗出血色,可他却突然笑了,细微的,只有一点点,像是习惯被撕裂的嘴角有些不适应那动作。
「我想我刚才……还以为你是派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望着她,目光里不再只是疑惧与怨毒,那笑意带着一点久违的暖光,像藏在他体内最深处、从未真正死去的一点人性。
在经历这些事以前,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洛娜看着身侧连怎么微笑都遗忘的男人,心中一动。
「她是我女儿,已经很多年没见了……」J-107,不,应该说维勒蒙,他微微喘着气,声音黯然,语速缓慢却温柔,「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人类了……」
「你一定还会再见到她的。」洛娜接过他的话,笃定地说,就像这是必定会发生的事那样,「你会见到家人的。」
维勒蒙一怔,两人离得近了,他能很清楚看见少女面上的肯定,她看起来充满希望与活力,与他这个苟延残喘的实验品完全不同,让他有些失神。
他想说其实自己已经记不清女儿的样子了,记忆被切碎又倒回大脑太多次,维勒蒙只记得自己曾经有个幸福的家庭,靠着这点残念支撑自己不要彻底被抹去人格,可除了名字以外,那些“家人”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了,他甚至不确定脑中的名字是不是对的,还是只是米.戈随意施舍给他的。
他想了很多很多,可最终也只是垂下头,轻声呢喃一句。
「谢谢你,洛娜……谢谢你不是幻觉。」
听到他这么说,少女似乎想说什么,就在此时,一阵高频的嗡鸣振翅声由远而近,这个声音让维勒蒙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那声音、那声音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是那些米.戈,它们发现他逃跑了,正气势汹汹地飞过来,想到这些年自己的大脑是如何被他们轻易取出又放回、身体变得如何支离破碎的维勒蒙反射性开始发抖,他不想这样,但恐惧已深入骨髓。
那些恶心的甲节生物,永远以一副平和、文明的姿态出现,用不带感情的语调嗡鸣着仿佛最合情合理的词句,像是在谈商业协议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实验、借用、调整结构,对它们而言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惯用术语,将无数人的血肉视为工具,把他的痛苦当作数据的参考值。
他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只能感觉自己的脊椎正在发冷,布满切割痕迹的手紧紧抓着洛娜的衣角,声音哑得像枯裂的木头在风中摩擦。
「它们是骗子……你不要听……不要听它们说什么……它们会把我脑子挖出来……放进罐子里……」
他的话语开始混乱,像是陷入另一个时间层,他想起那群曾与他共患难的调查人员,是怎么在这种声音下逐渐怀疑他、远离他、最终背叛他——
维勒蒙猛地抬头,整张脸因恐惧与愤怒而扭曲,他颤抖着朝洛娜摇头,几乎是用乞求的声音,试图在米.戈到来前做最后无望的挣扎。
「求你了,洛娜……不要把我交出去……我宁愿死,也不要再回那里……」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极其狼狈,甚至可能让人觉得疯癫,找不到曾经半点自己的影子,他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肌肉有些根本不是他的,骨头里有部分是金属植体。
即使身体被那些可怖的实验折磨得濒临崩溃,但他仍是亚德里安·维勒蒙,那个试图保护人类、抵挡米.戈入侵的抗争者,他不是什么实验体J-107,他的意志即使残破,但还没完全屈服。
哪怕曾经所信任的人们背叛了他,将他交到这群虫子的手上,任由他被怀恨在心的米.戈报复了五年。
维勒蒙低声呢喃,像咒语一样自我催眠,「我是人类……我的名字是亚德里安·维勒蒙……我不是它们的东西……」
他的手颤抖着,死死握住洛娜的手腕,仿佛她就是他与地狱之间最后一道屏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些虫子看见维勒蒙和洛娜,直接拍动翅膀飞了过来,它们透过一种特殊的高频声波与人交流,还体贴地切换成星际通用语,平静、无机、甚至带着一种机械般的温文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