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缘亦走到茜宇身边。
“有事么?”茜宇回过神来。
“启禀娘娘,麟趾宫皇贵妃,景阳宫懿贵妃都派人送了赏来,还传了话,说今日娘娘也乏了,今日就不必前去拜望了,姐妹间有什么话,大可来日再叙。”缘亦说道。
“我知道了。”
缘亦又道:“锦霞宫瑾贵妃,也送了赏来,但没有……没有传话。”
“知道了,”茜宇心想果然是宠妃,那些客套的东西都不入眼,又道,“还有什么?”
“回娘娘,按规矩,其他娘娘的赏赐要明日才会送来。”缘亦说着搀扶起茜宇到了梳妆镜前。
茜宇心里觉得好笑,这皇宫里,什么都算得那么清楚。
“你进宫几年了?”茜宇坐下后随意问道。
“回娘娘,奴婢十六岁进宫,五年了。”缘亦一边说着一边梳理着茜宇的青丝。
“噢!二十五岁届满出宫,再熬四年是么?”茜宇笑着说。
“奴婢惶恐,”缘亦慌忙地跪了下来,“奴婢从未想过出宫的事情,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主子。”
“哪能一辈子呢?”茜宇扶她起来,转过身对着镜子梳弄自己的青丝,缘亦定了神,也开始打理起茜宇的发髻。茜宇又说道,“之前是伺候那个主子呢?”
“回娘娘,是清宜宫已故的陈妃娘娘,陈妃去世后,在南四所待过一段时日。”缘亦答道。
“可惜了,我不过是个婉仪,没有妃子尊贵,连累你也……”茜宇玩笑般地说。
“娘娘,万不能说这样地话。”缘亦停了下来,似委屈道,“当初伺候陈妃娘娘,奴才心里只有陈妃,如今伺候主子,心里就只有娘娘您,倘若有半句假话,便是不得好死的。”
茜宇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却引来她这番话,心里掠过一丝感动,随即笑道,“多谢你的忠心,以后宫里的生活,我还靠你照料,名分上我们虽是主仆,但是我心里是愿叫你一声姐姐的。”
“奴婢不敢。”缘亦又惶恐地跪下。
“什么不敢,”茜宇扶住了她,“我们装在心里不就可以了。”
“是,奴婢遵命。”
茜宇见她还是拘谨,便也不再勉强什么,缓缓地说道,“我喜欢你的功夫,再为我侍弄一个去拜望各宫的发髻妆容,得体一些。”
“奴婢懂了。”缘亦说着便开始侍弄茜宇的发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道,“娘娘,贵妃娘娘虽然宠冠后宫,只可惜这么多年也无子嗣,历来各宫娘娘在她面前都是极其谨慎的。”
“我知道了。”茜宇听懂了缘亦话里的意思,心中暗暗感激。
“娘娘,”缘亦又道,此时茜宇的头上已成了一个清秀的荷花髻,十分雅致,“不知娘娘从府里带来几位随侍,名唤什么,奴婢三日后好去教养司接来。”缘亦所说的教养司,是专用于训导宫女太监的地方,新晋宫嫔带进宫的侍从都要先送到那里学规矩。
“没有!”茜宇淡然道。缘亦听了,先是一怔,但又明白过来,便不再言语。这一说,倒让茜宇想起了在沁园伺候自己的子音、子清、子玉、子妙还有年老的华嬷嬷。茜宇哪里舍得让他们跟自己进宫过这般束首束尾的日子。华嬷嬷从前拿宫里如何教训宫女的故事吓唬子音等几个小丫头,早已让她们对这个皇宫进而远知了。虽然临行前家人都劝自己带人进宫,举凡有个照应。但茜宇天性善良,绝不肯答应,四个小丫头也舍不得主子哭成了泪人,让茜宇好不心疼。
稍作休息后,茜宇便想让小春子准备坐轿去各宫请安。还没等小春子安排妥当,就有寿宁宫的太监来到馨祥宫传口谕,说皇太后召见自己。茜宇不敢怠慢,整理一番,催了小春子准备坐轿,往寿宁宫而去了。
第四章 三宫六院(一)
那公公引了茜宇往寿宁宫去了。一路上,茜宇思绪飞乱,不知太后召见有何事宜,那三宫六院的妃嫔们不见自己前去参拜,不知会作何感想。想了许多,茜宇自是心烦不已。但转念一想,这哪里是自己呢?依着自己的性子,才不会去理会别人的看法,怎么进宫不过两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也是那华嬷嬷,交待的太多,自己便不知不觉上了心。
正想着,就听轿子外头的公公唤道:“寿宁宫到,请恬婉仪下轿。”于是就有宫女搀扶茜宇。
下了轿,茜宇抬眼望这寿宁宫,虽说不上富丽堂皇,却分外的宁静安逸。想来历朝历代的皇太后都是孀居的寡妇,也无心在这表面的东西上花功夫。那公公正要引着茜宇进去,却见宫门内走出一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澄金冠,一件二色金百龙穿花大红箭袖,腰间束着和田玉腰带,外罩石青龙纹倭缎褂子,气宇轩昂,威风凌厉。还没等茜宇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一班奴才已齐刷刷跪了下去,口呼万岁。茜宇才意识到这来人便是皇帝,也慌忙跪了下去。
皇帝匆匆而走,只是略微地朝茜宇这边看了一眼,未作停留。待他走远后,奴才们才站起来,也有宫女来搀扶茜宇。茜宇看着那远去的黄色身影,莫名地淡淡一笑,便随着宫女进去了。
进了寿宁宫,内殿里香气缭绕,宫女们也打扮得素净,可见老佛爷不喜吵闹,是个极娴静优雅之人。进了内堂,只见正座上铺了一层梅花纹的鹿皮,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引枕,上头端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太后实则不过五十来岁,虽然两鬓有几缕白发,但面色红润,慈眉善目,叫人看来十分和蔼。
“臣妾馨祥宫傅氏叩见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茜宇进了内殿,不敢向前,远远地便跪拜下来。
“我的孩子,快快起来。”
于是便有宫女上来搀扶,“谢太后娘娘。”茜宇道。
“上前来,让哀家好生瞧瞧,我这表兄弟竟得了这般出色的姑娘。”太后招了招手,示意茜宇上前。
“是,”茜宇福了福,便缓步上前,微微抬起头。
太后竟然下了榻,走过来,笑眯眯地仔细打量着茜宇。此时的茜宇穿的还是上午那淡粉色的宫服,但重新梳了荷花髻,插了宫制娟纱莲花,后髻上缀了粉蓝色蝴蝶佃,清纯之余更透出一丝妩媚,只是年轻,水嫩嫩哪里像是已嫁人为妻的女子。看得皇太后频频点头,笑着道,“在家的时候,你娘也是这般给你打扮的?”
茜宇笑答:“臣妾在家时,母亲确有教习过臣妾女儿家穿衣配色,梳髻选花之道。只是臣妾顽劣,不专于此,便也荒废了。在家不过是布衣荆钗,如同男孩儿一般和哥哥们混着玩。”一说到自己的家,茜宇便有些许兴奋,忘了这是在寿宁宫。
太后听着,只是笑,也不作声。茜宇突然醒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便急忙跪下道,“太后恕罪,臣妾一时失态,忘了规矩。”
“傻孩子,”太后笑着扶起茜宇,拉她到了自己的榻上。茜宇先不敢坐,但看了太后坚定的眼神,便放心坐了下来。
“哀家不过是听你这么一说,也想起了自己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