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街道,看见一家营市的礼品店,秦浪跑进去,挑选了一个会发声的布娃娃买下,女孩就要离开了,应该送一份礼物给她。回身要走,忽然看见一挂镀银的项饰,是一柄小剑,镶着“浪子”两个字,秦浪不由喜欢,也买下来。他把布娃娃揣进外褂里,沐着细雨漫步回家。
隔天的傍晚来的早些,好比富贵对人性具有强大的腐蚀力一样,夜晚的降临让更多丑陋的事物在沙漠城的阴暗中偷偷进行。
秦浪到达病房窗前的刹那,突然感觉到浓浓的秋意,扑面的风把他吹入最冰冷的季节。雯雯的影子在窗口里的灯光下娇柔而孱弱,萧索如凋零的叶片。手里是没有生命的布娃娃,却能说话,而且声音很好听。又是一阵冷风从走廊的边窗吹进来,这一次,吹乱了秦浪的发。
推开白色的门,见到轻笑的女孩,仰起脸正面向这里,秦浪坚强的神经忍不住抽缩一下。
“阿浪哥,你终于来了。”女孩掀起被单,坐到床边用脚去摸鞋,脸上是激动的笑。
秦浪应一声,赶过去,拿起鞋给她穿。她乘势扶着秦浪的肩膀,把脸去碰对方被风吹乱的发。她看不见,灵敏的感官却捕捉到秦浪激荡的脉搏。
“阿浪哥,背我!”她小声在秦浪耳边说,并且已经搂住对方的脖子。如果不是郑医师的话,秦浪绝对联想不到什么,可是有心和无心之间的差异,迫使他没有回答。
“怎么了,阿浪哥,你不开心?”雯雯象是不准备放开搂对方脖子的手。
“没有!外面起风了,很冷,再说护士也不叫你出去。”秦浪感觉着女孩在自己耳边湿热的呼吸。
“我偏要出去,护士姐姐也答应我了。”雯雯摸到秦浪戴在脖子上的银剑,问:“这是什么?”“哦,我买的一个小玩意,对了,这个布娃娃送给你。”秦浪拿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贴上雯雯的脸。
女孩突然把脸上的笑容化去,眉毛垂下来,“你……你把我当小孩子?”“你不喜欢?”秦浪傻眼。
“你知道我要走了,才要送我礼物的?是郑伯伯告诉你的?”雯雯一下变的聪明起来,声音却是低沉的。
“是……啊哈,无意间我听到的。”秦浪发现每当面对这个盲女孩就丢失了个性。
雯雯眼里突然有了泪花,摸到银剑上面的字,轻声问:“阿浪哥,这两个什么字?”“浪子!”“把它当离别的礼物送给我,好吗?”雯雯感觉到银剑的热量,那是秦浪身体的热量。
秦浪不说话,把布娃娃丢在一边,从脖子上取下银剑戴在女孩胸前。女孩又笑起来,道:“你喜欢这链子,对吗?”秦浪无语,伸食指刮女孩的鼻子,背她到身上,走出楼门。
秋风浓的挥不去了,带着一分的凄怨岑寂,二分的清高雅洁,七分的豪爽飘逸,让人伫立天凉好景中,神采随之沉思在疏放当中。
“有星星吗?”“有!很大很亮!”“阿浪哥,真想和你一起看星星,可是……我……”秦浪把雯雯放到地上,转身看,女孩哭了,泪珠滚在脸上,小手正从口袋里掏什么东西,是巧克力!
“这个,给你!”秦浪接住,笑说:“傻妹妹,哭什么?”“我不想哭,可我忍不住,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很快乐的,我只想知道,你喜欢雯雯吗?”“当然喜欢,非常喜欢,你是我最好的小妹妹。”秦浪现在明白郑医师的话是对的。
“我是指——你会喜欢一个瞎眼的女孩吗?”风中的雯雯腾起初恋少女的情韵,在夜色里发出熠熠的青春瑰丽。
“雯雯,我必须告诉你,我只把你当做妹妹来疼爱,即使你的眼睛能够看见星星。”秦浪的话未免残酷,女孩虽然猜到了答案,却猜不到自己心情的变化,她梦幻般的情思开始幽忧飘散,身体一下感觉到冷,娓娓战栗,象一朵不胜寒风的秋菊。
“阿浪哥,我知道!”女孩牵强地笑,装出没有受伤的美丽,“记得每到冬天,我就期盼下雪。雪花飞舞的时候,我就跟着在雪地里跳,大家说,雪花是美丽的,有六个棱角,我看不见,就想摸一摸,可是,每次我去摸它,它就化了,被我的热情融化了,变成了水,我喜欢雪花,却……却怎么也摸不到雪花,因为它不属于我,它是冰冷的,甚至是无情的……”“雯雯!”秦浪叫,他怕,他不愿意听下去。
“阿浪哥,你生气了?”雯雯跺着脚。
“不!没有……呵呵,哥哥以后会经常想你的。”雯雯的脸上泛起忧伤的笑容,轻声说:“我觉得冷,想回去。”秦浪把女孩送回小床,看她躺下,盖上被单。窗前是空的鸟笼,几天后还会有空的小床和空的房间。
“阿浪哥,再让我摸摸你的脸,好吗?”秦浪把脑袋探过去,朦胧的灯光里,女孩象公主般睡在温床中,美丽迷人。她把一双小手抚上秦浪的脸,伸长手臂怀住那刚搂过的脖子,使劲摩擦一下,然后再移动到前面,用两只拇指压着秦浪的嘴角,感觉到方位,突然仰起头吻到心爱男孩的唇,只是轻轻一下,纯真的吻,飞快松开手,脑袋躺回到枕头上,剧烈地呼吸,胜利地笑,笑得挂出眼角的泪花。整个过程,秦浪都没有挣动,他低头吻了女孩的额头,说:“傻妹妹。”关掉灯,走出门去。
第八章 吞食平庸
平凡中是否能映射伟大?恐怕连秦浪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平庸绝对是克敌伟大的杀手,这点毋庸置疑。平凡的人很容易变成平庸的人,一线之隔。有时,我们把“平安是福”的警言忘在脑后,一味追求生活的多变和刺激,并且称其是勇敢者的冒险游戏,仔细观察他们的所谓“冒险”,不过是群殴、吸毒和聚赌,如果叫他们去登珠穆朗玛峰,大概没几个人愿意,即便是飙车,他们也是比看谁屁股后面驮的妞靓。这些人不啻为城市里的“勇敢者”!
不甘于平庸的人是天才和傻瓜,如果你够聪明的话,你一定会发现大多数天才小时候都被家长或老师们叫成是“傻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才就是傻瓜。因为天才要创造和发明新的理念和物质,傻瓜要发现和讥讽司空见惯的事物,二者行动一致,都被“正常人”视为异类,可是他们又不能不承认天才和傻瓜是这个世界的精华。其实,天才不是才,是人;傻瓜并不傻,老叫别人傻瓜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
秦浪就自称是“天才般的傻瓜”。周日,他早醒于梦中,推开楼窗,伫立远眺,晨风微凉,澄朗的天空下是造物主恩赐的城市。光线柔和地覆盖了秦浪的脸,他坚毅的眉骨高突,眼神刺出炯炯的光彩,个性分明的嘴唇轻吐出怔怔的叹息。昨天晚上,郑医师打来电话,要他今早来疗养院,说是雯雯已经飞去美国,给他留下一封信。
走出宿舍,沿着街道慢步小跑,许久没有享受清晨的温暖,心怀顿开,舒展双臂,观赏途中林立高楼,身心洋溢着轻松与活跃。生活本该如此清爽,清晨真是涤荡人心的真挚时刻。秦浪觉得拥有一种振奋的神气力量。什么时候这朴素的生活被五光十色的繁华更替为彷徨了呢?秦浪思索着,不觉到了疗养院。
女孩的病房空着,小床铺的干干净净,窗台上的鸟笼已经不在了。郑医师站在回廊里,比往常慈祥很多。
“她什么时候走的?”“昨天上午!这是她留给你的信!”信是一张白底飞花的纸,如同蓝天白云一样美,纯真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