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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2 / 2)

出了寺门,没走几步,便已近山崖,放眼望去,天上只一弯冷月,地上却有着闪闪星河——那就是人间……万家灯火。

君潋停下了脚步,良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世子看,美么?”

“恩。”回答的人却向他贴近了些。

他也感到了冷吗,面对着无声的热络,辽远的繁华?

不,难道没听见吗:那卖扇姑娘还在吆喝祝咱们走好,也还在祈祷盼她兄长归来;难道没看见吗:那花开时节,曲江里倒映的每一张笑脸;难道没闻见吗:那人间烟火特有的芬芳……

仍然没感觉到吗?是不是因为我们都站得太高,高处不胜寒。

其实,我们也多盼着能分享那灯火中的一点暖,何似在人间。

昊啊,如果此刻你在我身侧,你又会如何作想呢?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徘徊、留恋?你可会也像我这般妄图数清那万千星火,妄图记数它们中哪一些会因我们而熄灭,哪一些还会再燃?我知道,你一定是会笑我傻的——是啊,这哪数得清楚?所以,请原谅……我的放弃。

君潋,只愿作其中的亮光一闪。

百里江山,沧海桑田,有什么可与天地不朽?你道要用社稷福祉换我今生平安,可又有谁能保证这福祉能安享百年?

天地间,浮生渺茫,你我渺小,纵以身为炭,又能亮几个夜晚?

我们,没有权力,要求这万家灯火都作我们的薪柴!

已有了一个离若,我们岂能一错再错?!

不信你看,你看那些灯盏虽小,可那也是一个家一个梦啊——你焉知那灯下照的不是慈母手中线,不是万户捣衣声?你焉知那光里映的不是两小无嫌猜,不是幽人独未眠?你焉知……那灯火里燃的不是和我们一样的……爱?

别问我为什么忽然想笑,因为我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明,我明白了——什么是永恒——

永恒不过是灯花一现。

所以爱人啊,请允许我在这里为你掌一盏灯。

请记住,只要这盏灯还亮着——不管我在与不在,人间也永远是那个人间。

万家灯火,永远是那么光芒璀璨。

那便是我的爱了——它与这苍生不老,与这灯火不灭,只要人间存在一天,它便会带给你一天的温暖——有暖便足够,足够你用它驱一生的寒……即使我不在你身边……

不知为什么,看着身旁的先生笑意浮动,之惟却一把抓紧他手。

君潋便转眸看他:“世子还冷吗?”

他怎知?还未及诧异,已被人搂进了怀中,那永生眷恋的温暖。

君潋搂紧了怀中少年:“世子放心吧,微臣不会再离开你。无论何时,这星星灯火中总会有微臣那里的一点微芒,永远为你亮着。”

也许,就是这样吧,为了一盏能暖少年心的灯,又也许,是为了给那个人,和所有爱的人,留下这京城里所有的万家灯火……

这就是承诺吗?可为什么最幸福的瞬间却又感到窒息般的绝望?这是之惟生平第一次品尝它的滋味,那揪心的感觉让他从此不敢再听,更不敢轻易说与人尝。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在往后无尽的岁月中,回想起那个夜晚,他仍觉得永世难忘……

后来的日子过得如梦一般。

先是圣上因故停朝,虽三日后又复,但龙体欠安之说早已如旋风般传遍朝野。果然不过一日之后,朝务都改由诸亲王重臣打理,外官已是难见圣颜一面。恰在这时,前方最后一份战报抵京,乃是与乌桓新王所定盟书之草拟稿。此等大事,圣上亦未接见使者,只将草稿交于成王等命仔细商议。于是那使者只得留京听令。如此,是和是战,兰王与前方十万兵马也只能原地待命。而此期间,皇帝病重的消息也更是传得一天比一天激烈。

万里外大漠风霜,眼睛前朝堂诡谲,两头都牵动着十三岁少年心肠,一边是衷心爱戴的养父,另一边是毕竟血脉难断的生父,只可说愿不愿去想,他哪里会真感受不到拉扯心房的两股力量?然而一切都不是担忧所能解决,甚至不能够拿到明面上来讲,唯一能做的只有静待结果,只有到最后才能真正明白:这许多的纷扰、难断……都不过是大梦一场,转眼间,人生已是几度秋凉。

多年后想起那时情景,许多东西都恍如隔世,记忆中反是一些碎片依旧色泽鲜亮:就像离若人去楼空的庭院中谁燃起的怀念的火;就像火光中风骨依旧的金镶玉竹的笛;就像包裹着竹笛的雪白绫绢,冰蚕丝缕交错,其上是谁行云流水笔墨:“乍辞枝头别恨新,和风和泪舞盈盈。玉销香逝无踪影,不求世间予同情。”

光阴荏苒中,面前白影似乎是世上唯一不变,当时、后来,眼前、梦中,都依然是那般浅笑安详。于是在这海雨天风时节,小小的君宅倒比那偌大王府更能令少年心安。之惟每日晨起向兰王妃请安后便会来此,而君潋已忙完了修史的事,便也常得空在家,也就乐得他来”骚扰”。有时二人也并无交谈,只在南窗下,各看各的书,阳光洒入,便仿佛是人间最大的幸福。

这日,二人刚用过午膳,君潋招了下人收拾,之惟却拦,道:“别忙。先生你再吃点。”

君潋示意已饱。

之惟摇头:“这点就饱了?还不如只猫呢。”

“世子!”君潋皱眉,却又碍于尊卑不好教训,只得道,“微臣自幼家训惜福养身。”

“可先生一天吃得比一天少!”之惟才不理会:这几天来,君潋陪他用膳,食量日小,到这一顿,简直已是几乎不动筷子,教他怎不担心。

君潋笑笑,仍是叫下人收拾了出去。

之惟还要再言,却见福全进来,对君潋附耳说了两句。君潋微一沉吟,随即一笑:“请他到书房吧。”

之惟听到福全隐约提到”宫里”“金牌”,也就留了个心眼,见君潋对他微笑:“微臣去下,世子……稍候。”他也一笑回他:“先生去吧,学生明白。”

君潋又一笑,便出了门。拐过去就是书房,一推门,房中人转过身来,二十来岁年纪,一身深色便装,面白无须,样貌清秀,见了他即颔首一笑:“君大人。”压低的声音却也能听出一种别样的尖细。

君潋也是一笑:“郎公公。”

“难得大人记得咱家。”来人竟是内廷总管郎溪。

君潋看着他,淡淡道:“郎公公此来怕是有要事吧?”

郎溪不意外他看向他手中物事的平静,笑:“君大人果然是个明白人。郎溪此来乃是为传旨。”说着,揭开了手中乾坤:第一层是盒盖,第二层是锦帕,明黄色,到此,他停住手,敛了容:“请大人接旨吧。”

君潋跪倒,双手接过那物。揭开最后一层遮盖,他的眼波动了动,接着便微笑了:“臣领旨谢恩。”

无色的液体在碧玉杯中荡漾,冷冷闪光。

君潋伸出手去,捏杯在手。却听郎溪道:“郎溪来此不易,大人连个座儿也不给?”

君潋愣了下,随后起身言道:“是君潋疏忽了,公公请坐。”

郎溪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坐了,看向他:“大人也坐。”又看向那杯子,“不忙。”

君潋就也坐了,将杯子放在二人间的几案上。

郎溪笑笑的环顾四周,道:“早就听说大人这里是个好地方,遗世独立,书卷飘香……”

君潋一时没摸透他的心思,只得应着:“哪里。”

却听郎溪话锋一转:“而郎溪则是听说,大人养的一池菡萏,才是这里最难得的一样。”

“公公……”

“大人不知道吧,其实郎溪儿时也住在西湖边上。呵呵,但和大人不能比,郎溪不过是西湖边上的贫家子,父亲曾读过几天书,但不幸落了第,他从小逼了我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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