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兰王看着他:“我才不管你在乎不在乎,你给我先在乎下你自己!你这样子,究竟何苦?!”
君潋苦笑:“人,只要是还活着,便总有什么想守护,想坚持。”
心疼的兰王口不择言:“你到底有多少人要在乎?你要守护的还有谁……君家?章聚?还有,柳汝成?是不是?”
君潋的脸色骤变:“王爷,你?”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小妹嫁的就是那个柳汝成,对不对?”兰王连珠炮似的继续,“你其实什么都记得,你是故意瞒着不说……其实章聚那天也跟你提到了他,对不对?”
君潋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垂了睫,半晌没有支声。等兰王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君潋已经重抬了眸看他:“王爷,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噶?”兰王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章聚这话除了我,世上不该有第二个人知道了。”君潋深深的望着他,“王爷。”
“我……”兰王不知该如何作答。
君潋便要挣脱他的手。
“潋,别动!”兰王感到臂弯里蓦的一空,急忙将人紧紧环住,却见那人别过了头去。兰王只得一咬牙:“好罢,我告诉你!”果见那眸子回转,他定了定神:“是章聚遗书里所道。”那眸子里瞬间亮起万千繁星,他不得不继续:“那遗书……在我手里。”刚说完,便见对面星光摇曳,那人久久沉默,低垂的长睫遮住了所有的心事。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紧缩:“潋?”
那人不答,只有些微的颤抖传过拥着他的掌心:“潋……?”
呼唤中,那已脱力的身躯忽然僵直,那人终于肯抬起了脸来对他:“你……”
等了他的下文许久,却只听得一声长叹:“没错,我……我还真是个傻子。”
“潋?”望着他惨白的脸,有什么在那碧清眉目中若隐若现,却更有什么仿佛永远的沉入了那秋水幽深。他忍不住将他拥得更紧,更密,就在这临街门前,喧嚷人间,春日的风吹来,却仿佛有什么仍是挡不住的渐渐萎去。
而怀中那人竟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顺从的埋进了他的胸膛,瞬时僵直的身体又在瞬时柔软。然而他的心却更慌,铁臂紧拥的力道已是用到了极处,胸口却骤然感到一热,有什么湿漉漉的猛然浸染了衣襟,慌忙看去,玄色上凄艳的花朵,透进肌肤的是……他的血液……”潋……”
君潋的唇边有着丝血,却更有着丝笑,这样的笑容是他前所未见:是讽刺?是愤怒?还是心痛?这笑僵住了他所有的思考,只是让人心碎无痕。连忙腾身抱起他,就要往里走,却听身后车轮辘辘,马蹄得得……
“王爷,君翰林,暂请留步!”
兰王转过身来,浓眉一挑:“黄勐平?”
莫怪兰王色变,来的正是大理寺少卿黄勐平,三十来岁年纪,要不是一身官服,看来竟像是个屡试不第的书生,而他的赶考经历也恰恰如此,连考两次未中,第三次进闱又不知是弄了杆什么破笔,刚写了几下就掉了笔头。幸得那年是轮兰王总理考务,狂笑之余也总算扔了杆笔与他,却没料他那年竟然中了状元,因为这一典故还得了个”秃笔状元”的雅号。这些自是讪笑之词,黄勐平从此却性情大变,办事谨小慎微起来,稳稳当当的作到了大理寺的少卿,眼看正卿也是不远之事。听得兰王相问,他见礼道:“正是下官,下官给王爷请安。”
“什么事?”下意识的,兰王搂紧了怀中人,若在平时,当着同僚之面,那人必要反抗,这一回怀中却只是沉沉一片死寂。
“回王爷,下官前来是想请君翰林去下官那里喝杯茶。”黄勐平答。
连之惟都明白这是新一次的逮捕,只不过是由刑部转到了大理寺罢了。
“所为何事?”兰王脸色已成铁青,君潋的脸色却只是疏疏寥寥的白。
“也还是科场的案子,这里头的变故,王爷您今儿也是知道的:圣上已下了谕旨,交由大理寺重审。”黄勐平恭谨的答着,提到君父时不忘虚施一礼,“一切涉案人等都要先住到下官那里,这也是圣谕。”几句话里已是圣旨频频压来,只差没掏出张黄绫照本宣科。
兰王听见剑在鞘中吟,血在喉中烧,滚滚上涌的是一股一股的血气:面前汹涌的仿佛是金戈铁马,挥剑而出却又成一片虚无;脚下站立的仿佛是漠漠荒原,一足踏下却又作冰河冷窟……为何手中握的不是那天剑龙泉?!可恨他三尺薄刃荡得尽敌寇,却护不了一身……
却听怀中的君潋终于开了口,他道:“黄大人,麻烦你了,我跟你走。”
黄勐平的脸上看不出来轻松,仍是那副落第模样,语气也甚为亲切:“君翰林,你我一殿为臣,何必客气?”转瞬已换了称呼,“君贤弟又并非作奸犯科,只不过是去答个话、作个证罢了。先且在愚兄处委屈几日,等他日水落石出之时,愚兄再与你摆酒赔罪。”
君潋淡淡一笑:“黄大人言重。”
“都是同僚,该当如此。”黄勐平不动声色,竟将兰王排除在外,一味只与君潋交谈,“贤弟行动不便,愚兄特命人准备了马车,委屈贤弟一下,反正我那里也不远。”说着,就过来亲手相搀。
兰王直觉的推开他手,黄勐平也不在意,只看君潋。
君潋不看兰王,只道:“放我下来。”
“潋……”手却攥得很牢:此恨难平啊!为何那哽在喉中的呼喊溢到唇边竟只成了一声叹?
闻言,君潋颤了一下,却终没有转眸,他看向了自己的学生:“世子,请帮微臣个忙,好吗?”
若在平时,之惟巴不得有这一句能奔上前去,此刻,却怎样也迈不开步伐。
“世子……”那不起微澜的瞳中却已分明写上了绝望……究竟是什么能让他如此无助?
最终,之惟还是心软,只得帮着黄勐平将君潋搀上了马车。走时,黄勐平向兰王一揖到地:“王爷,请放心。下官心里有数。”
马车终于驰骋而去……此去一别,何日再逢?
之惟想着,禁不住跟着奔到路中,久久痴望着远方,明知那车那人已溶进了天云淼茫,直到忽然听到身后轰然声响,他这才转过头去,只见那被改过的门匾碎裂着铿然坠地,扬起一地的烟尘,而在那烟尘滚滚之中,父王手中出鞘的白虹,格外湛亮。
兰王回到王府,徘徊良久,也不曾换下方才的衣衫。之惟看着他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