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乱的眼神凝望着她,对着她唇狠狠吻下去,仿佛要让她忆起曾经的缱绻,往昔的情浓。
只是这吻越是深刻,心,便越是不能承受。
他吻到她再也无力气挣扎,方缓缓放开她:“芷蘅,要怎样……你才肯忘记,才肯……原谅我?”
芷蘅泪流满面,那狠狠吻她的一线薄唇,曾有过多少温馨甜蜜的誓言,生动、温暖、体贴。
可今日,却只剩下冷冷苍白。
她流泪说:“我没有怨你,你没有错,何谈原谅?”
“不许离开我!”他几乎是威胁的口吻。
芷蘅却苦笑盈盈:“这样的我,留下来,只会令彼此更加痛苦,何必?”
李昭南心中一震,缓缓放开她的身子,他步步后退,目光却渐趋冰凉:“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绝不会!”
言毕,转身而去。
蟠龙袍卷起栖霞殿缕缕细烟。
烟雾缭绕中,芷蘅泪流不止。
昭南,你为何不懂?我的离开不仅仅是因为佑宁啊!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女人,没有权势、没有背景、没有支持,便连孩子也失去了,而你的个性又这样强,若我留在你的身边,你定不会令我屈居人下!可是,我却知道,已荣登极位的你,需要有更相配的人做你的皇后,做你的女人!
孙如妍家世显赫,如今你正需要孙家上下斡旋,而她断然不会容我,那么,你们之间势必有一场争执。
新朝还在议论纷纷中摇摇欲坠,我不能再一次成为你的负累。
而容嫣非公主文武双全,你也正需要阿那国鼎力支持。
我……什么也帮不了你,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离开你!这样,你才能不再有牵挂,你才是从前那个不被任何事牵绊、只图江山的奕王!
何况,失去佑宁,我的心已然死去,我很累,今生今世不愿再卷入宫廷的血雨腥风,而往往后宫是女人最残酷的战场,你新登极位,为了朝权平衡、势力均分,必然三宫六院。
那么我留下来,只会连累你、牵绊你、阻碍你,伤害自己!
没有我,你还是你,你会很快忘了我。
可有了我,我却亲眼看着你变得苦难重重,变得犹豫不决,那不应该是你!
经历了这一次的劫难,让我看得太清楚,若非被爱所累,若非被情所扰,你原不必有如此多的曲折。
昭南,你要我原谅你?真的不必。
我只愿你不要恨我,不要怪我的小气。
心里,可以留住我给你最美的时刻。
足矣!
我们便好像这世上的双生花,同样的苦痛经历,浇灌了血一样的人生,彼此滋养、却也彼此伤害,一华灿烂,必有一华枯败,最后的最后,若终要有一个人流血而死。
那么……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终有一日,你会懂……
…………………………
日复一日,芷蘅精神越发差了。
双目恍惚、空洞洞的对着铜镜,尖瘦的脸颊,令人观之见怜。
李昭南眼看着芷蘅日渐消瘦,心间有隐隐痛楚,不忍,却决不能放她离去,即使,只是这样看着她,总比相隔天涯的煎熬好上千百倍。
“芷蘅……”
李昭南才出一声,芷蘅便似惊弓之鸟,猛地站起身来,回眸恐惧的看着他,秋水双瞳,溢满泪水。
泪光闪动里,却渺然寻不见半点交集。
她目光浅浅的,如一湾溪流,却失却了曾经的璀璨光彩。
李昭南一怔,这样的目光,他从未见过,如此冷淡,如此……陌生……
便连前些日的纠痛,俱都不见了!
“芷蘅……”李昭南心中隐隐颤动,伸出手,才触及芷蘅丝绣百支莲缠丝衣袖,芷蘅便好似受到了万般惊吓。
连连向后退去。
她身子抖动,看着李昭南,苍白的唇,抿嘴的瞬间,唇线抽动:“你……你……”
“芷蘅……”李昭南复又凑近一步。
“你走开,你走开,你是坏人,是坏人,你杀死了佑宁!杀死了佑宁!”芷蘅突然失声大叫。
未曾挽起的长发,散落如细致丝绸。
纯白色的裙裳,似一朵盈盈细弱的棉絮,飘离在冬雪里。
她缓缓低下头,逐渐蜷缩起身子,目光由愤恨忽的转作了茫然。
只要李昭南走近一步,她便会后退一步,直到退到墙角边,她的眼里只剩下了恐惧!
她……怕他!
李昭南静静站在她面前,感受着她周身散发的冰凉,心中重重一沉!
芷蘅无辜惊恐的目光,好似找不到方向的蝶,她身子慢慢顺着墙壁滑下,低垂目光,当月华携着涣散的银光,悄然照进李昭南眼里,他仿佛豁然明白——
芷蘅……难道她……竟失去了心智吗?!
李昭南下颌弧线变得冷毅而沉痛,他喉头滚动,望着芷蘅蜷缩在墙角,一声不吭,怅然若失,偶尔抬头看他,便立时惊恐万状的迅速低下,周身抖动不止!
“来人……来人!”李昭南突地大声喊道。
云儿跑进殿来,李昭南不待她开口,便厉声喝道:“杨妃怎么了?她这样有多久了?”
云儿吓得说不出话,只是看着墙角边的芷蘅,惶然无措。
李昭南宽袍一甩,阔步向殿外而去:“传御医!传御医!”
宫宇深深
冬,寒意彻骨!
星色垂下浓郁的沉云,残梅寥落,碎在清冷的白玉宫阶上,一脉夜色,皆被这一声惊破!
……………………
杨妃悲伤过度,疯癫失心,更拒绝御医诊治,只要御医靠近,原只是安静自伤,喃喃自语的她,便会大喊大叫,泪流不止。
李昭南终究不忍,再不让御医靠近她,他只是远远的看着芷蘅看着她整日蜷缩在床角边,仿佛用惊惧为自己围了一座墙,藏在里面,再不肯出来。
怎么会是这样?
芷蘅,你要我放你走,可是,你明明知道,若要我放手,该是怎样的彻骨痛心?!
我只想要留住你,哪怕你一生恨我,我也要留你在我的身边。
可是……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彼时,是谁温柔的手指,拂过我心口冷冷伤痕?
今天,又是谁,用冰冷的双手,撕开心内不可触及的隐痛?
芷蘅,究竟要如何……才能停止你心里的悲痛?!
停止……这一切!
浓重夜色里,若山峦修伟却沉冷的男子,仿佛听到有谁脆弱的心跳,极其缓慢地消失在天的另一头……
“罗永来了吗?”李昭南低声问身边内侍。
内侍回道:“已在殿外候着。”
“宣……”李昭南站起身,栖霞殿外殿,熏着缕缕轻细柔和的兰草香。
李昭南一身深紫色宽袍,修仪英伟,罗永与紫樱觐见,如今再次面对李昭南更多了几分恭谨:“参见奕王……”
眼前龙袍男子,不久之后便是这大沅之主,是九五至尊。
“芷蘅一向信你,杨妃的情况,想你有所听闻,希望罗先生能有良策。”李昭南恍然的望着内殿,他不敢再踏进去。
只要他靠近,芷蘅便会惊吓得周身颤抖,惶惶不安。
罗永恭敬低身,与妹妹走进内殿。
坐在床边的女子,消瘦多了,尖瘦苍白的脸,唇色淡淡。
她缓缓抬眼,望见走进殿来的罗永,眸光忽的闪过一丝不易见的神采,随即逝去。
她看着身后李昭南的内侍,空洞的眼中,忽而闪过一抹恨意,如刀!
内侍一惊,芷蘅忽的高声说:“出去,出去,你出去……你是坏人,是坏人……”
这句话,是芷蘅失心以来最常说的。
内侍无措望向罗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