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洁端了把小凳子坐到傲雪身边,从她手里抢了一小叠冥纸,丢到火中。
“你还好吧?”
“我看上去想要哭的样子吗?”傲雪淡淡的说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冥纸被烧成灰。
“那倒不像,不过我也没看出你不伤心。”
“你想太多了,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感情。”
“……如果你外公听见这句话只怕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你的。”虽然知道李洁的话是玩笑,但傲雪仍旧朝白色纸花覆盖的冰棺瞟去一眼,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将手里的冥纸全部丢到火种中,站了起来,脸上因为距离火太近,一时间有些干涩微烫。
傲雪没去在意一路上从灵堂出来后接到的目光,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数十米外的花园长椅上坐下,整个人靠在背椅上,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突然想起不知道谁说过,45度角的仰望会看见幸福。
“我说,你就这样出来不怕被人说闲话?”李洁也学着傲雪的动作坐到长椅上,轻声说道。
“她们能说什么,不外乎就是说我无情无义,没有孝心之类的罢了,让她们说去,更何况那未必不是事实。”傲雪的嘴角噙着一抹可以算得上是苦涩的微笑,手搭在长椅的手柄上。
“……喂喂,什么时候你学会妄自菲薄了?我认识的王傲雪可是个敖娇的人。”傲雪侧目撇了李洁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她刚才说的话。
“敖娇?你确定你说的是我?真是稀有的评价。”
“嘿,我看人可是很准的,再说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绝对不会是什么无情无义的人。”
“我还真得谢谢你的看得起了。”傲雪也没去解释什么,对于李洁的评价也没怎么在意。
“我说真的,其实我也很奇怪,你明明说自己对你外公没什么感情,又怎么会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露出想哭却固执得不愿意哭的表情。”
“…… 我很难想象那种表情到底是什么样子,李洁,不要用你的感觉来猜测我的心思,那样会让人讨厌的。”傲雪愣了几秒,有些恼怒的说道,每个人都是如此,不愿意任何人猜出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一旦有人捅破了那层纸,便会恼羞成怒,毕竟,对于她们来说,脸上和心底的想法不一样已经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动作,那层面具是不需要被揭开的。
“那你讨厌我了吗?傲雪,我们都一样,在没有出过社会的时候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你知不知道一旦伪装久了,会连你自己都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伪装,我不想你也变成那样的人。”
“……我如果没有记错,我应该对你说过,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我们谁没有伪装出来的一面?那只是在不同的场合露出的不同的面具,说不上虚伪,只是理所当然的这样做着,你难道没有吗?”
“也对,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傲雪,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被说中心事的时候,就会用文艺的腔调去反击别人,就像是被人触碰了伤口的狮子,伸出利爪一样。”李洁说着双手将傲雪的脸扳了过来,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眸,不得不说,傲雪的眼睛是类似于纯黑的颜色,看久了甚至会有一种迷失的感觉,“你外公的死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不是无关紧要的事,你心底比谁都清楚,我是你的朋友,你不需要带着这样的面具来面对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我只是想当一个聆听者,或者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陪在你身边,我只是想能够为你分担一点,如此而已。”
傲雪愣愣的看着李洁,那张熟悉的脸上没有了以前的嬉皮笑脸,就像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那个人一般,眉间的神色,习惯性的动作,甚至是说话的语气,几乎让傲雪有了瞬间的错觉,抿了抿唇,傲雪恍惚的意识变得清晰起来,她仍旧无法骗自己,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上辈子的那个人,她们之间的羁绊远没有那么深,只是,她想依靠她一下,就那么一秒,真的,伪装这种事好累啊。
这样想着,傲雪也再去想其他什么,轻轻的朝李洁坐的地方挪了几步,身体从正面倾斜,轻轻靠在她的肩头,两个人的心跳声被一条丝线牵扯着,混着某首歌的旋律有规则的此起彼伏。
李洁僵硬的身子逐渐放揉,低着头任由刘海从额上搭下,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傲雪,伸出手轻柔的拍着她的背部,什么也没说,连呼吸都变得‘安静’起来。
这样就足够了,
至少,我还是被你需要的。
第 56 章
说到底我们其实都是凉薄的人吧,
可以在上一秒肆意的调笑,却在下一秒决裂,
只因为,你所做的事触及了我的底线,
于是,放手,仍由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题记
“李洁,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恋人?”傲雪靠在李洁肩头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因为长期保持一个姿势有些发麻,稍微动了动,低声问道。
“嘿,我的性取向完全正常。”李洁跟着傲雪开起玩笑来,抬起头看着李洁刻意摆出的严肃表情,傲雪闷声笑了出来,直到现在,李洁悬挂在半空的心才算是真的落下了,还好,终于笑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LES咯?”
“……我什么都没说,你别自己对号入座,ok?”看着傲雪从自己的怀里起身,李洁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或许是温暖离开之后被凉风袭击了吧。
“好好好,我英文没你好,懒得跟你说了,还是回灵堂去吧,差不多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傲雪从长椅上站起,迈开步子朝着灵堂的方向走去。
风轻抚过脸颊,被石头拦成长方形的花圃内杂草顺着一个方向摆动,李洁有些诧异的盯着傲雪逐渐走远的背影,那句原本并不清晰的话,此刻像无数次倒带般在耳边回放。
“谢谢你陪着我。”
灵堂的外围摆放了几张麻将桌,不少的亲朋坐在那里打着麻将,周围站着好几个无所事事的亲戚,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的牌,傲雪回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里面是深渊的沉静,外面是闹市的喧哗,两个极端因为某件事理所当然的被联系在一起,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傲雪再度迈起停下的步子,朝着楼梯口走去,灵堂里暂时应该没什么事,打牌这种热闹明显也不适合自己,她还是去楼上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事吧。
说傲雪是胆小鬼也好,说她冷漠也好,现在的她真的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看着外公的遗像,对着外公被放置在冰棺里面的遗体,只能试图找什么事来麻痹自己空荡荡的心脏。
刚走到六楼,傲雪就听见了从自家屋里传来的哭声,隔着一层厚厚的水泥地板,隐约还可以听到几双高跟鞋来回走动的声音,深深吸了口气,傲雪走上了楼梯。
房门大开,外婆被一群傲雪并不熟悉的亲戚包围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满脸通红,灰白的头发拧成了一撮一撮的,眼眶被卫生纸擦得有些发紫,嘴里断断续续的嘟嚷着和外公的过去,傲雪也没换鞋直直的走了进去。
“你终于上来了,快去看看你妈吧,她一个人在卧室里哭,我们劝都劝不住。”一个应该在亲戚中算得上老辈分的婆婆从沙发上起身,焦急的对着刚刚才进门的傲雪说道。
“我妈一个人在卧室?”
“就是啊,这个傻闺女,我们怎么讲她都听不进去,真是……叫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