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到神色淡定、慷慨赴死的人很少,你是一个姑娘家,就更令人钦佩。”
“有一位身经百战的上校先生曾跟我说过,在事情已经超脱掌控的时候,我们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的风度。”若薇嘴角翘着弧度,“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得更加丢脸。”
宋志咀嚼了片刻若薇的话,然后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折子,是若薇昨天说放在他书房里的那个,“薇薇,关于这个折子……”
“你没有派人送上去?”若薇的神色变了,随即冷下脸,话语严肃,“将军你应该知道,你自己或许想解脱去陪伴夫人,但其他的人,你没有权利替他们决定生死,就正如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闯下来的祸而选择让这么人陪葬一样,这是责任!”
她已经造了一回孽,找人顶缸的事情说是可以冷下心肠硬装无情,其实上那并不好受,而且这一次也与上次的红袖事件的性质不同。若薇是色厉内荏,她实际上真的在害怕,她不知道自己鼓起来的那点面对死亡的勇气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了;她在恐惧中期待这一刻尽早到来。
面对若薇的激动,宋志只是抬起手,“折子我已经看过了,但是我觉得……薇薇,你是不是不明白‘周氏家族’这四个字在这里代表的意义?”
“什么意思?”
果然是这样,宋志看若薇那一脸迷茫,觉得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难道还有典故不成?”若薇握紧了手,激烈的心跳速度让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事情会有转机?可能吗?到目前为止,除了中山祖产那一亩三分地,她可没见到什么能拿来当筹码的‘宝藏’啊。
在解释前,宋志必须让自己确定她的确就是……“你认识周莫周子谋,对吗?”
若薇捏着书册,手指微微泛白,顿了一顿才小声地咕哝出来,“他不要我跟别人说自己跟胶从周家有关系。”
“为什么?”
“他说会有人对我追捕禁锢,如果我暴露身份的话。”
“……”
有那么一瞬,宋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宋志开始述说他所知道的几十年前宋国版本那段很黄很暴力的宫廷秘史,讲他听到过的周莫的过去,讲他所知道的周家的传奇,还有他对那句天命之言的理解……宋志解说了差不多整整两个时辰,若薇听完之后脸色乍红乍白。
“那么现在,”宋志把那封折子放在石桌上,“你还会用这种小可怜的语气求对方高抬贵手么?”
若薇摇摇头,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周莫式的笑容。
第三天
明翔殿外等待皇帝接见的大臣们正像一群散放的鸭子一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用一种音量不大,但永不消亡的嗡嗡声交换着朝中的各类八卦和新闻旧闻。他们都是递了名牒要觐见陛下的,可到目前为止,皇上今儿还一个也没召见,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被留在这里不能离开,只得在外面八卦并等待。
这时,远远的又见一位匆匆行走的皂衣小太监从前院直奔这里,也是手里捧着名牒。
又一个来递牒子的,许多人眼角都瞥到了小太监,却已经很少有人乐意多花些注意看看小太监后面跟着的到底又是哪位大人。他们已经看了一上午,彼此寒暄了一上午,此时此刻,再好奇的精神头也都磨没了,大家都在等待中各找各的熟识,聊聊天打发空等的时间。
“淮亭伯上书请求觐见。”小太监高声念出呈上来的名牒,空气中的喧闹在那小太监的唱声中一瞬间到达波谷,然后在下一秒复又冲回波峰。
淮亭伯?那个被皇上带回来的宋国将军宋志不就是被封为淮亭伯吗?那位将军……不少人开始四处张望寻找这位传说中不战而降的宋国‘名将’,如果没记错,这是这位大人第一次以殷国官吏的礼节递名牒……不是说他抵死不降、宁死不屈的么?
宋志在众人的吃惊、不屑、鄙夷、猜疑眼光和窃窃私语中神态自若,站在殿外一处凭栏边,没有与任何人搭话。就在旁人还只限于跟身边的同僚咕哝两句,还没能举步前往寒暄搭了话,皇上身边的内廷大总管常贵小步疾走的从殿内出来了。
“淮亭伯大人,”常贵满脸堆笑,“您可来了,皇上让您马上进去呢。”
“烦请公公带路。”宋志抱抱拳,随着常贵往里走。
外面的众位大人看到这位俘虏将军刚到便第一时间的被总管大人常贵笑得像朵花似的‘恭迎’进去,全都有点懵,论先后、论职位、论年龄,论地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先见皇上啊!
众大臣的下巴还没捡起来,就见皇上和宋志一前一后从明翔殿出来,皇上边走边吩咐,“常贵,给朕备马,出宫。还有,”皇上的视线从门口这些大臣身上扫过,“呈上来公文朕都阅过了,再有问题者,明天朕叫大起,早朝一并处理,今儿都散了吧。”
罗颢策马,一路到了桃园会的那片树林。
宋志将军带的那妖孽的口信是‘到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独自,开诚布公,面谈。’——用脚趾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伏城,那个妖精大约还以为他们的第一见就是那个树林。
结果,罗颢在树下见到的是周维。
罗颢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周维’,“朕要得到的是周家的女儿。”
“所以不惜用上壮阳药?”若薇随口反击。
罗颢眼神一冷,翻身下马走过去,直到两人的距离只剩半臂,他低头看着她,语气带着轻微的叹息,像纵容自己最亲密的情人,“若薇,朕决定的事,从来不允许别人说‘不’。”
“哦,那真遗憾,罗兄,”若薇故意无视了罗颢那带着强烈身分象【炫|书|网】征的自称,“我也不得不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如果我不愿意,就没人能逼我。”
谈判,说白了就是讲价,就是针锋相对互猜底牌,谁猜得最近对方的底牌,谁的胜算就最大。猜底牌的过程也等于是彼此暗中较量的过程。所以他们两人平静对视,脑子里都在对对方的反应抽茧剥丝。
“为什么你一定要周家的女儿?我以为你需要的只是一个谋士。”若薇率先出击。
“谋士我大殷朝堂上有得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若薇轻哼,“即使这个谋士是周莫亲自教出来的唯一的周家继承人?”
“不,若薇,朕看你还是不明白。”罗颢抬手为她理了一下额角垂下来的发丝,“周家的继承人,可能有学识,可能有智慧,但并不强大,只有这个继承人愿意以辅佐的身分站在朕身边时,她才是传说中让人觉得强大、神秘又遥不可及的那个人。”
“哦,对,天命!那句话。”若薇想起来了,忽然笑了,“所以,你不想相信能力,你宁愿相信天命,而我对你来说,只做一个能旺财旺运的‘风水摆设’就好,是吧?”
“不,”罗颢微微翘起了嘴角,识破了若薇的语言陷阱,“朕见识过你的能力,看到过你的聪慧,朕用人的原则就是物尽其用。”
“你太贪心了。”若薇同样的跳过了罗颢挖给他的坑。
这就是他们两人过招的关键。
罗颢无疑想坐享齐人之福。周维,一个聪慧机敏,胆大狡诈、极善把握人心的谋士,周莫的继承人,牛刀小试就以退为进挽救了中山,证明周家传人绝非浪得虚名;同时另一个方面,周若薇,一个年轻漂亮、聪明多艺,家世完美、风情万种,绝不令人感到乏味的丫头,但凭单纯的自身吸引,她也绝对是男人理想中的尤物,放过她?除非这个男人是瞎子。
更重要的,周若薇,正符合流传百余年的那句天命之说:‘匡扶帝王侧,鸾鸣天下定’,与她相携,为大殷带来的好处将无法估量。周维的智慧,周若薇同样有。但周家的天命之说,只能放在周若薇身上才能实现,所以,无论基于何种理由,对罗颢来说,周若薇都必须只能是周若薇,周家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