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能见到你妈妈最后一面,你爸爸才是最遗憾的。”林姨轻声说:“就像刚才如果你爸爸没有……你也一定会终身遗憾的。”
“可是……可是他并没有来。”
“他去了,只是没有来得及。”林姨说:“你妈妈的离开,你对他的疏远,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她停了一下,说:“我知道这些年,你不肯原谅他,也是因为他娶了我。外面的人都说我是贪图他的钱,没关系,我不想去做任何的解释,但是今天,今天我想要告诉你,我并不奢望你会认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爸爸他有多么痛苦。”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接着说:“我是你爸爸的秘书,在你妈妈去世之前,他工作起来没日没夜的,像一个疯子,一个快乐的疯子。那时,我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他,甚至……甚至还因为常常要加班而恨过他,但你妈妈的去世,让他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要求我们加班,可他自己却比以前更拼命了,只是那种拼命,真的就像是不准备要命了。”
“你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身体却慢慢地支持不住了,他进了医院,我常常去照顾他。有一次,有一次我偷偷地看到他在哭,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哭,他那么的无助,就像是一个失去了家的孩子!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可是……”她吐了口气,把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完,说:“后来我就爱上了你爸爸,理由很简单,我……我居然想要保护他。”
十点多的时候,萧伯父醒了。
我没去打扰他们一家人的团聚,只是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萧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萧伯父到底做什么生意的?”在回家的路上,我问雅静。
“房地产。”雅静说:“他是日新房产公司的老板。”
“日新房产?”我惊讶道:“那可是蓼州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呀。”
“开始我也不相信。”雅静说:“还记得上次你们被抓进派出所吗?就是萧伯父通过关系把你们弄出来的。”
“是他?”
雅静点点头,说:“他是电视台的广告大户,台长可不敢得罪他。不过,萧英却猜到了,就去和他吵了一架,所以,萧伯父才找我的。”
“不论如何,总算有个完美的结局。”我舒了一口气,说:“现在只希望萧伯父的手术能成功了。”
“今天谢谢你。”雅静看着我,说。
“我们是朋友嘛。”
雅静灿烂地微笑着。
回到家,春节联欢晚会已接近尾声了,我本来就无心去看,和家人做了简单的解释后,就躺到了床上。
零点整,王影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新新年快快乐!”
我将它转发给了我所有的朋友。
29
年初一,表姐一家来得很早,姑妈悄悄地跑到了我屋里,神秘兮兮地问:“阳子,那个于峰你熟不熟?”
“也算熟。”我没脸告诉姑妈,我和于峰是厕友。
“你知道他和你表姐是怎么回事吗?”
“怎么啦?”
“你表姐的心情最近不太好,唉!都这么大了,还让人担心。”姑妈忧心忡忡地说:“你去帮姑妈打听打听,看看他们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噢。”我有些心虚地应着。
表姐的心情果然不好,我唯恐避之不及,哪敢迎之找死?关于答应姑妈的事,我决定从长——计议。
萧伯父的手术很快就做了,主刀的是陈医生,也许他的专业水平不如那些专家和博士,但至少他是一名真正的医生。
他尽着自己的职责——救死扶伤。
我约了王影一起去了医院,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无数声的祈祷之后,陈医生走了出来,他的表情也很不专业,你很轻易地就能从他那张咧得比平时大一倍的嘴巴上,看出手术成功了。
无须更多的语言,只有喜悦的泪水与结实的拥抱。
“你救过雅静,是吗?”从医院出来,王影红着眼眶问。
“你怎么知道的?”
“在等萧伯父做手术时,雅静告诉我的。”王影说:“现在不只你是她的朋友,我也是!”
“对不起,我不想瞒你的,只是……”
“你做得对!”王影看着我,说:“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吗?”
“为什么?”
“因为……”王影轻轻摇着我的手,说:“因为她想让我知道你有多么好。”
第二天,当我俩再去医院时,却在萧伯父的病房外排起了长队,四个护士在维持着秩序,不停地喊着:“不许插队,不许插队。”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一个挨一个地进病房里探望,他们手里拎着贵重的礼品,同时用异样的眼神,不时地瞟一眼我和王影手里拿的水果。
我有些生气,拉着王影离开了长队,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想吃水果吗?”王影笑嘻嘻地问。
“那是要送给萧伯父的。”
“没关系。”王影笑道:“我们还不如空手呢,那样别人一定会以为我们带着什么宝贝呢。”
我笑了,见人群中的确有不少空着双手却趾高气昂的人。
王影从包里掏出了小刀,削着苹果,说:“等我们把这些水果吃完了,恐怕也就该轮到我们了。”
“吃完?”
“是啊,要是吃出了毛病,直接就可以住院了,这叫未雨绸缪。”
我俩坐在那里,边笑边吃着水果,并不时对来往人拎的礼品品头论足一番,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被我俩看得心中发虚,匆匆离队而去,再回来时,手中礼品的份量已明显加重,并满面狐疑地偷望着我俩。
“记着要跟萧英说清楚,”王影乐不可支地说:“至少有五份礼品是我们看来的。”
我俩大笑。
随着水果的减少,我俩也渐渐地笑不出来了,不光是撑的,毕竟是要去祝贺萧伯父的手术成功,总不能真的空着双手进去吧?
“要不然我们包个红包吧。”王影提议道。
“红包?”我灵机一动,立刻就想到了林姨给我的那个红包,由于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红包了,我居然忘了打开。红包里装的钱吓了我一大跳,我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后,立刻兴奋地拉着王影跑向了最近的一家超市。
我生平第一次那么耀武扬威地进行采购,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看的、好用的……反正只要路过的就绝不能错过。我俩在超市里开心地互相追逐着,同时抢夺着对方有可能遗漏的东西,然而到最后,不仅不知道对方到底买了什么,甚至连自己买了什么也记不住了。
超市里的人像看到了明星一样,自发地跟随在我俩身后,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向我俩投来我曾经在麦当劳里点麻辣鸡丝时遭受过的目光。账单超出了我的预算,但碍于四面八方那些随时准备与精神病院联系的人,我只能忍气吞声的照单全付,同时还要表现出一脸的不屑一顾。
我俩气喘吁吁地抱着那些东西回到了医院,在特护病房外,体验到了狐假虎威里那只狐狸的满足。虽然排队时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但东西的份量却加重了更多。
“到了吗?”我被怀里抱的东西挡住了视线。
“快了,还有两个人。”
“我的手快抽筋了。”
“我帮你拿一点儿。”王影靠近我。
“不用了,我还可以坚持。”我用余光看见她抱的东西虽然少一点,但也已经累得满脸通红了。
“早叫你包个红包,你又不听。”王影似乎忘记了刚才在超市里她得意忘形的样子。
“那个红包是林姨给的,我总不能再原封不动地给退回去吧?还有几个人?”
“还有两个……噢,只剩一个了。”王影说:“加油!”
“真的?”
“真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长颈鹿了。”
“为什么?”
“我要是有长颈鹿那么长的脖子,就能看到前面了。”
终于轮到我和王影了,我一放下那些东西,立刻就觉得腰酸背疼,王影也是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半天不肯站起来。
“谁让你们买这些东西的?疯了吗?你们一个月赚多少钱?拾到金条了?挖到宝藏了?你们有病吗?”萧英上辈子一定是咬吕洞宾的那只狗,看到我和王影的惨样,他不仅不体谅,反而向我俩不停地提着疑问句,最可气的是,他最后居然抛出了一个肯定句:“拿回去!怎么拿来的怎么给拿回去。”
“拿……拿回去?”我见王影快哭了,我宁愿把这些东西全留下,也不想再不要命地把它们全拿回去了。
“怎么,不把我当朋友?”我使出杀手锏。
“我不把你当朋友?你拿这么多东西来,把我当朋友了吗?”萧英用两个反问句将我堵了回去。
“可是外面那些人……”
“你跟他们比。”萧英打断我,说:“哼,一帮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的人,手术前怎么不见他们来?现在手术成功了……”他恨恨地说:“要依我的脾气,我早就撵他们滚蛋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来看你爸爸的。”雅静说。
“唉!别说那些了,真闷!”萧英说:“我真想出去玩玩。郑炎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他一定玩得很得意。”
“明天去我家吧,我请客。”雅静笑着说。
“去你家?”萧英问:“不会吵到你妈妈吗?”
“妈最近好了许多,况且你们又不穿警服。”雅静笑道:“就是妈让我请你们的。”
“她知道我?”萧英睁大了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