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方面?”她又问道。
“也不是。”
“好吧,我喜欢猜谜。”她说,“你的皮肤晒得很黑,我可以推断出你常常旅行。”
“现在是夏天,你的肤色也晒得颜色很深……但好吧,事实上,我的工作要求我常常旅行。”
“我的皮肤生来就是深色的。那你是著名的记者吧?”
“是的,也可以这么说。”
“现在你正在调查什么?”
“都是些不能在一家酒吧里对你说的事情。”
“如果不在酒吧内呢?”她低声说道。
“只能在报社撰稿组的办公室里。”安德鲁忽然觉得一股热浪涌了上来。他拿起吧台上的一张纸巾,擦了擦脖子。
他迫不及待地想向这个女人也提一些问题,但是为了好好铺垫他的问题,他必须找到比猜谜更好的切入口。
“那你呢?”他一边绝望地用目光搜索着西蒙的身影,一边含混不清地问道。
那个年轻女人看了看表,站起身。
“很抱歉,”她说,“我没有看时间,我该走了。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
“安德鲁·斯迪曼。”他边回答也边站起身。
“也许以后我们还会……”
这个女人向他挥挥手。安德鲁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他甚至希望这个女人会在跨出酒吧大门时回过身来,但是他永远都无法知道了。西蒙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令他大吃一惊。
“你在看什么?”
“我们走吧,怎么样?”安德鲁干巴巴地问道。
“这就走了?”
“我想呼吸些新鲜空气。”
西蒙耸了耸肩,拉着安德鲁向外走去。
“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和床单一样白,是刚刚喝的那杯东西让你不舒服吗?”走出酒吧,西蒙担心地问道。
“我只是想回去了。”
“你先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生气!我是很想尊重你的职业秘密,但是现在,我们谈的是我知道的事情。”
“而且这十年来,你说什么我没有明白过?”
安德鲁没有回答,他向百老汇西侧方向走去。西蒙紧紧跟上。
“我想我刚刚一见钟情了。”安德鲁喃喃自语道。
西蒙大笑起来,安德鲁加快了脚步。
“你是认真的?”西蒙追上问道。
“很认真。”
“你在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对那个陌生的女人一见钟情了?”
“你没有去洗手间。”
“你在五分钟的时间里就疯狂地爱上了她?”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吧台快超过一刻钟了。”
“从表面上看你没有那么寂寞空虚,你可以解释一下是为什么吗?”
“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哦?”
“我想我刚刚遇见了我命中注定的尤物。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西蒙。”
西蒙抓住安德鲁的手臂,要他站住。
“你并没有遇见什么一见钟情的人。你只是有点儿喝多了,你婚期将至,这只是一杯鸡尾酒的刺激产生的可怕效果。”
“我是说真的,西蒙,我真的没有想要开玩笑的意思。”
“那我也没有!你这么说不过是胆小在作怪罢了。为了回到从前那样,你不惜随便编造一个理由。”
“我没有胆小,西蒙。好吧,在我跨入这家酒吧前没有。”
“那个美人儿和你搭讪时,你怎么说的?”
“我就是随便和她瞎扯,等她走了我才发现自己有多难过。”
“我的实验室小老鼠正在发现婚姻这剂毒药的副作用,这情况倒是挺特别的,尤其是当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感染婚姻这种病毒时……”
“就像你说的!”
“明天早上,你会连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好啦,我们要做的,就是我们将忘记这个在诺维桑多度过的晚上,一切都将恢复正常。”
“希望事情能够这样简单。”
“你还想我们明天晚上再来这里一次?要是运气好一点儿,你的陌生美人还会在那里,等你再看到她的时候,你的心就会平静下来。”
“我不能这样对瓦莱丽。我还有十五天就结婚了!”
虽然安德鲁有时会流露出某些放肆的神态,在其他人眼中这可能是一种傲慢的表现,但是他仍是一个有信仰的诚实男人。今晚他喝得实在太多,这让他没法儿想明白一些事情,西蒙很可能是对的,是对婚姻的害怕令他出轨了。瓦莱丽是一个很特别的女人,是生活意外地赋予他的好运气,她最好的朋友科莱特总是这么对他说。
安德鲁让西蒙发誓他永远都不会泄露今晚的秘密,不告诉任何人刚刚发生的事情,然后他感谢西蒙说服了自己。
他们跳上同一辆出租车,西蒙让安德鲁在西村下车,又答应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打电话给他问问新的情况。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安德鲁发现昨夜西蒙的预言根本不对。诺维桑多那个陌生女人的样貌依然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记忆里,她用的香水味道也是。只要一闭上眼,他就能看到她修长的一双手晃动着酒杯,他记得她的嗓音、她的目光。当他起床煮咖啡的时候,他感到一种空虚,或者应该说是一种对填满空白的渴望,急不可待地想重新找到那个可以将它填满的人。
电话铃响了;瓦莱丽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现实,这现实折磨着他的心。瓦莱丽问他昨天晚上过得是否如他预想的那样好。他说自己和西蒙在一家很不错的餐馆里吃了晚饭,然后又去翠贝卡的酒吧里喝了一杯。没有什么特别精彩的地方。放下话筒的时候,安德鲁第一次对欺骗这个将要和自己结婚的女人产生一种负罪感。
当然当他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回来,向瓦莱丽保证说自己已经去改了结婚礼服的时候,他就说过一个小谎。好像是为了要遮掩这个错误,他马上打电话给裁缝,约他在吃午饭的时候见面。
也许这就是不舒服感觉的来源。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有各自的意义,这件事提醒他要给礼服的裤子缲边儿并裁短外套的衣袖。而这一切会发生在他身上,只是为了避免他在婚礼上出洋相,避免当他出现在新娘面前时人们会以为他的礼服是向哥哥借来的。
“你甚至都没有哥哥,傻瓜,”安德鲁自己咕哝道,“在傻瓜的行列里,很难再找出比你更糟糕的了。”
中午的时候,安德鲁离开报社。裁缝用白粉在衣袖上画出需要裁掉的部分,他弯着腰一边说如果要让礼服看起来更加有型,这里和那里还要再改一下,一边又一次抱怨他的客人总是挨到最后一刻才来改礼服。安德鲁觉得很不自在。试尺寸的工作一结束,他就马上脱去外套,让裁缝拿走,然后穿上自己原来的衣服。下周五的时候礼服就可以改好,安德鲁可以在早上稍晚的时候过来取。
当他打开自己的手机时,他发现有好几条瓦莱丽发的短信。瓦莱丽很着急,因为他们约在42大街那边一起吃午饭,她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安德鲁打电话向她道歉,他说自己刚刚在会议室里,正有一个临时决定的会议:如果他的秘书说他已经出去了,那只是因为在这家报社里,没有人注意别人干了什么。这一天的第二个谎言。
晚上,安德鲁带着一束鲜花去了瓦莱丽家。自从他向瓦莱丽求婚以来,他常常送花给她。紫玫瑰,她最喜欢的花。他发现房里没有人,客厅的小桌子上有一张匆匆写下的字条。
紧急出诊。我晚些时候回来。别等我了。我爱你。
他下楼在“玛丽烹鱼”里吃了晚饭。在吃饭的时候,安德鲁不住地看着表,最后连主菜都没有吃完就要求结账。他一走出门,就马上跳上一辆出租车。
从翠贝卡的酒吧里出来,走过诺维桑多门口的人行道,安德鲁忽然很渴望能够进去喝一杯。负责安保的门童摸出一支烟,问他有没有火。安德鲁已经很久不抽烟了。
“您想进去吗?今晚真安静。”
安德鲁认为这邀请是第二个预兆。
昨夜那个陌生的美人并没有坐在吧台边。安德鲁用目光在酒吧内搜索着,门童没有骗他,只要很快地扫一眼就可以知道她没有再来。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一口喝干了他的菲奈特—可乐,然后招呼酒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