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1 / 2)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睛里倒映着灯光,里面有我的影子。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缓缓伸出手,抚摸我瘦削的脸,端着酒杯很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这么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隔着模糊的泪光,只觉他瘦了许多,瘦得脸颊的颧骨都凸起来了,眼角也已经有了细纹。

他梦呓一般唤着:“考儿?”

我拼命点头:“嗯,是我。”

他问:“你害怕吗?”

我说:“害怕,很害怕。”

他回答:“我也是,总怕闭上眼睛再睁开就看不到你了。”

我的眼泪簌簌地落在餐桌上。

他喃喃地诉说起来:“这几天老是做噩梦,梦见你一个人走了,把我孤零零地丢在这儿,在这世上除了母亲,我无依无靠,现在你就是我的依靠,真是很抱歉,本来应该我是你的依靠才对,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让你失去了孩子,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是罪人,可是没有办法,我放不了手,怕一放手就再也没办法把你找回来。”

“真的,现在我越来越害怕,怕见着你,又怕见不着你,可是我更害怕,怕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一步,但是我知道,有些错误已经没有办法弥补,我给不了你幸福,反而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你没有记恨我,还一直守候在我身边,不离不弃。这时候我才明白,上天原来待我不薄的,把这么好的一个你送到我面前,我在感激中渐渐学会了宽容和接纳,比如宽容祁树礼,让他在我死去后继续我无法继续的爱,给你幸福,给你快乐,我真的改变了很多……”

我泪流满面,手紧紧抓着台布,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对不起,最近老是动不动就落泪。”

他看着我,目光忽闪如摇曳的烛火,似要把我的心照得通明。我一阵发慌,他却忽然发现我的无名指空空的,一脸惊诧,“戒指呢?怎么……”

我把领口的丝巾解开给他看:“戴着呢!”

戒指已经被我用一根细细的铂金链子穿着戴在脖子上了。

他笑:“怎么戴脖子上呢?”

“因为……我无法名正言顺地戴上这枚戒指,但我要戴着,到死都戴着,所以就挂脖子上了,挺好啊,

魔戒里的弗罗多不就是把戒指挂脖子上的嘛。”

“谢谢!”他轻轻吐出这两字,瞬间低下头,似乎不敢跟我直视。

“我拿什么送你呢?我身上没值钱的东西……”我也低下头假装在包里找东西,其实是想擦掉满脸的泪。

“你不是已经送我了吗?”他拉开衣领给我瞧,一根精致的手工链子露了出来,好眼熟啊。想起来了,是他刚来西雅图时,我们一起在议会山大街的精品店里买的,不过当时刷的是祁树礼的卡。

“放心吧,这根链子是属于我的,”他好敏感,一下就看出我的内心所想,“我早就把那次逛街花的二十几万美元打到了你的账户上,这链子就当是你送我的。”

我凄然一笑,有这么送东西的吗?

这时,琴声戛然而止,餐厅一角的钢琴师起身离座了,大概是演奏已告一段落。我怦然一动,也起身离座,径直走到钢琴边,坐到了琴凳上。一首久违的《离别曲》从我指间飞了出来,多年前在长沙的某个琴店里,他曾为我第一次演奏了此曲,第一次听他弹琴就弹《离别曲》,似乎从一开始就预示了离别的宿命,从祁树杰和叶莎沉入湖底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摆脱不了这宿命。

他始终没问我为什么弹这首曲子,出了餐厅,我们手牵手漫步在艾利略湾码头的街边,皓月当空,西雅图过于灿烂的灯火让月亮有些黯然失色。我们谁都不愿意说话,真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没有尽头,一直走,直到生命的最后。太空针就在我们身后闪烁,我看着灯光下让我今生刻骨铭心的脸,突然就扑过去,箍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颤抖不已的冰冷的唇。

还是跟多年前第一次亲吻一样,温软得不可思议,带着某种迷离的气息,惊心动魄,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更多了份锥心的痛楚。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这样难过,就像一颗心生生地被切开,拿刀子在伤口上划,都说肝肠寸断,这哪是寸断,分明是千刀万剐,血肉模糊,痛不可抑,却又毫无办法。

“我爱你,墨池!”我仰望着他,轻轻呼着气。

“我也爱你,白痴!”他搂着我的腰,也笑,可是眼中有泪光在闪动,西雅图迷人的港湾在他眼中竟有了种永恒的味道。

回到家,我跟往常一样照顾他喝下中药,但在最后给他泡牛奶时加了一粒安眠药,他睡觉很不踏实,一点点的响动都听得到。安顿他睡下后,我开始收拾行李,又写了两封信,还把他每天该服用的中药和西药用英文写在一个册子上放到了厨房,朱莉娅明天一早就可以看到的。

卧室的灯光温暖而伤感,我提着行李站在门口很久都挪不开步子,他睡在灯光下,面孔安详,虽然瘦削,但每一根线条都还是那么柔和,他的眉心是舒展的,仿佛明早醒来就会看见我一样。可是他将要看不到了,我也看不到他,此一别必是最后的诀别!

“墨池啊!……”

我丢下行李扑到他床边低声饮泣,我知道我生来就是个狠心肠的人,其实那是因为怯懦,所以假装勇敢,便以为自己是真的勇敢了,而这所谓的勇敢现在就露了本相,我终究是懦弱地想要逃避。窗外淅淅沥沥似乎下起了小雨,我一直流着泪,好似这一生的眼泪,都会在这一夜流尽,仿佛只要在心底拼命呼喊,他就会留在这世上。这样的离别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还是让我痛到无法呼吸,模糊的泪影里,他的脸,他的眉眼,他的唇……在视线中忽近忽远,心上的烙印却越来越清晰。

雨越下越大,我哭了很久,最后无法再耽搁一秒才离开床头轻轻带上门,那些曾有过的爱恋,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光,一点一滴,都被我关在了这扇门后。我悲怆地走进茫茫夜色,经过祁树礼家的门前时,我将写好的另一封信放到了他花园的信箱里。他房间里的窗帘是拉着的,还隐约透出暗淡的灯光,显然他还没有入睡。自从在

医院得知我流掉了他的孩子,他就再没有和我见过面,足不出户,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我想他是在诅咒我。

当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我也在诅咒,恨不得飞机即刻就掉进西雅图离别的港湾,所有的人都生还,只有我死去。

可是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还是平稳地降落在地球的另一边——中国上海,随即又转机到湖南长沙。黄花国际机场人头攒动,跟三年前离开时一样,陌生而熟悉,我拖着行李盯着候机厅,时光交错,精神迷乱,仿佛看到耿墨池又跟多年前一样,穿着件风衣,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意味深长地瞅着我笑。

“带这么多行李准备嫁到上海去吗?”

“是啊,听说上海男人是最适合做丈夫的,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肯定没有。”

“何以见得?”

“全上海最优秀的男人就站在你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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